有一年夏天,她说,李阅,厦门吧,一起去厦门,你,我,还有照
她拉着我的手,深切且怀望憧憬对我说,我恍然几秒,似乎没有听明白,显出一时不知如何应允的姿态,她的目光如炬,好似吐着火焰,我能看出她并非单纯出于一时兴起所致,而是一种早已饱含很久的情绪酝酿,终于在此刻喷薄而出,一吐为快
她再一次面向我投来询疑却恳切的目光,眼底里的温度让我不忍心让对世上一切有关于美好的事物产生丝毫违背的心机,无论如何,产生这个念想都在我看来也是一种罪恶。我犹豫再三,踌躇不定,我有我的顾虑,她一眼便能看穿,那时候,我还固有执念,我只知道,只要是南织对我说,我只管顺从便是,她是个只会带你到达好的地方,不会让你失望的人,依靠着这点心思,她身上那股值得令人信服并感照的魔力,再一次发挥的功效
因为无论是什么,这都不重要。我知道母亲必会阻止,我知道逆反也是我必然要去做的事情,软磨硬泡很久,极力说服很久,她最终还是妥协,代价是将我们我们本来就破绽的关系深化至更紧张的层面
那是我第一次自主出远门,母亲心里其实有千万个不放心,却采取了最卑劣的态度,我始终坚决,最终还是没能断然阻止说服我。临走前的两个夜晚,我知道她都辗转难眠,她已经不像过去小时候会用细声软语应对我,在崇工蹉跎的这几年,原来喜欢耐着的性子,也早就被消磨殆尽,又恰巧遇上那个年纪的我,一意孤行的意志格外强烈,她所有的心有不甘都被无奈和妥协化解,直到临行前,我们也并没有发生过任何关于告别的言语,没有道别和叮嘱的离开,让这场单独属于我的旅行,过早的落寞与失望
我与南织相继到达车站,站在远处就看见那个身形健硕,身着白色成衣,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尽管帽沿很低,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是照。他先我们一步到达,就坐于金属制的椅子上,正在专注于手机中屏幕的讯息,直到意识到我们脚步慢慢靠近,倏然抬头的瞬间,眉眼间所凝结的枯燥瞬间舒朗开来,就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水,瞬间晕染开来,一种富有的皎洁与纯然就猝然形成,我无法通过语言文字精准无误的描述当时的感觉,直到很多年后,这样的记忆通过感受潜移默化的留存在我的心上,被我记忆下来,这些时刻的降临,总能被我及时记录下来然后逐渐的形成以后我对待异性,发散出关乎美的态度和直觉判断
或许是那天的阳光恰到好处,使得候车室内成列的所有物品都发散着一线生机和绝处逢生的可能,就连金属器皿之间呈现的光泽都是温柔可敬。每当我回忆起这些,就觉得青春离开的痕迹像伤痕一般明显深刻,直到回忆停滞不前,断然而止。心里陡升起一种被驱逐的失落感,就像鸟群一无往复的大面积迁徙,心受骀荡和恐慌的煎熬。
常会伴有细思极恐的窘迫不安,从身体出发错落到每一寸的皮肤上,有剧烈的烧灼和疼痛,像寄了雨天发着令人沉闷的高烧,依靠意志勉强支撑。情绪不知所以的在聚集酝酿,如同堤坝上的河水积蓄溢满至泛滥成灾。那是我第一次坐动车,那是我第一次自主出远门。其实对旅途充满期待,却并未敢于轻易表露。那时候觉得雀跃之心彰显得太过就会显得傲慢,快乐就会过早收回怜悯,就会消失的很快。带着受过阻挠的心情,让旅途稍显起伏不定的压抑,行进的一切也都并没有事先预想的顺利。
接着我又想起走前那一幕,她将行李包递给我。我看到她已形成微微张开的口型又突然消失,让她的欲言又止看起来像哑然失色,她别过身体,就不再留下任何话语,她以为用这种不在乎的方式,就可以达到她惩罚我的目的,后来她还是忍不住,频繁且痴痴的与我不间断的发生通话
长大后,我才知道,在我的一生之中最能降服的人就是父母,将他们所有的自尊,骄傲,倔强……捏在我们的手里,然后被我们降服,当我在包内翻寻的之际,拿起一封用羊皮纸包裹住一沓钱币,她暗自在里面内塞了一千块人民币。羞愧至极顿时让我无地自容,心酸与泪水瞬间的涌入胸腔,咄咄逼人。
我将它仔细的重新包裹完整然后妥善收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包内最隐蔽的一层,我告诉自己,决不动用它,橘黄色的灯光下,把人的脸庞映的低沉平静,就像落日的余晖
用低矮喑哑的嗓音,躲在耳边诉说一桩极其离奇的秘密往事。我对车厢内的一切保有不易被他人察觉的好奇心,眼神辗转于周遭的一切事物,我能够觉察到人群中那些来自于陌生人衣物间所散发的枯燥感。每个人脸上带有的神情,像极了是一副被涂上色彩诡异色彩的画作。
她冰凉彻底的手,突然覆在我的手上,她说
阅,别去想太多
照的位置被安排在我们的前方。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水,对他说谢谢
到达厦门站的时间是下午4点。我们坐城市公交到达码头,再渡轮到鼓浪屿。照已在岛上提前预定好一间青年旅社,这是事先我们统一致的决定。我永远记得第一天的那个夜晚。暮色一点一点侵蚀着明朗的天空,直到被橘红色的朝霞全部焕然而成。
靠近渡口的广场上被人群挤满。有孩子爽朗的嬉笑打闹声,有恋人们牵手散步步伐,有年轻的父母手持泡泡机对着天空吐着泡泡,逗乐孩子的场景,海浪的起伏声,在海风下,静静置置,如同海面上的摇曳的邮轮一不小心泄露了灯盏的位置。
我们循着一路的灯光,光脚踩着地面散步。她,不自觉的哼唱了起来,这个声响好似汇入大海浪潮声更为寂静的寥落中去,虽听不大清歌词,却让人一听便深刻的旋律。
他,走在前面探路。回旋过身,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那些瞬间,一个属于大男孩的天然纯真就像鲜花绽放
那晚,我们各自收纳起属于我们的景色,抬头即可见的星辉,如同从碾碎到瓶罐中逃逸而出的萤火。第一次外出过夜。大都数的旅社都喜好采用一切有关淡色系的布置,为了传递一种洁净感
幸运的是这间6人间,除了我们三人并没有其他旅人入住,我与南织上下铺,照选择在临近的空床。我与母亲,通完最后一个电话。在楼道,然后走进浴室盥洗完毕,在熄灯后的黑暗中,摸索上床。空调的温度显示是26度,我们各自打开手机,浏览网页,期间我们发生过一些琐碎的对话,我能感知到白色的被单上,还留有一些来自于陌生人的气味。我辗转几次,脑袋却清醒至极,空洞如也,她突然说,睡不着,压着嗓音,照轻微的转过身,我睁开没有睡意的眼睛,后来,我们在午夜摸索出行,踩着凉拖,穿着T,任由海风穿过我们的衣服打在身体上,游荡在没有人的海边上,沿着一条洁净宽广的小路一路前行,借着灰暗的夜灯,好似乎在做一件秘而不宣的大事情。我们止步于一片沙滩上,静默沉坐,此时的我们任由海风的拂去我们身上的汗渍,仔细的倾听浪潮拍打礁石的声音,她突然将脑袋耷拉在我的肩膀上,双手将我其中一只胳膊环抱着,海潮声一遍一遍的在耳边涌来又褪散,这个静谧的夜晚仿佛有了自己意识形态,做出沉思的智慧姿态,一些文句段落就这样以碎片的方式在我心里猝然形成,我拿出手机点开编辑器及时记录下来:
风也的脚步声,无数次的在我耳旁逡巡来回,我曾无数次的想象着,试图能够抹掉你眼中的忧伤,我努力从心里挤出一丝仅有的明媚,希望能够化解一些你眉间聚集起的颦蹙,时间很短,却恰到及时,而后你回以我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透露一些扑朔迷离,却令人舒心的神情于是,这让我渐渐升起了一些更为大胆的想法。就像在花前无意下了一个喷嚏,打乱了花期的秩序,却因此助长更多居无定所,生长的可能
......
她似乎有了一些疲乏,紧闭双目,照将自己的衬衫脱下,挂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然后他像个孩子一样,向着海浪跑去,乐此不疲的执着于海浪溅起的水花,与此博弈.她突然开口,声音沉静,她说,李阅,我刚刚梦见了我与她争吵。梦见她这样待我不公平,于是我负气爬上楼顶,坐在窗台上,把双腿悬挂在半空中,在第五层楼,我的身体在尝试往前挪动,应该差点就跳了下来,我满脑子都充斥着他们为我带来的厌恶,以及他们为我带来的生命,我幻想着死亡是可以让她对我产生一些羞愧和怜悯,她在气急败坏的时候,往我身上所丢下的,那些肮脏的诅咒,会不会就此应验?我在想象这一切,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一阵阵的快慰感,从心里层出不穷的冒出,就像呕吐物已充溢到喉咙口,却最迫切的一刻,阻断了我所有继续向前的念头,那是恐惧和懦弱的占据,再次将我拉回现实来,这多让我羞耻啊。
后来,我想起了自残。我用剪刀划伤我的小腿。用笔,尖锐的那一头,在我的手臂留下印记你瞧,这些痕迹,它还在,它们结出的形状,就像个图腾。李阅,我觉得我在生一场素昧平生却会久治不愈的疾病......
她的声音在喉结中发出这样低微的震颤。我的脖颈上猛然感受到一阵热切的液体汹涌而出。照,安静走到我们的身边,眺望远处的漆黑一片的海岸,仿佛隐匿在海风咸湿的气味里。
他在用一种近乎退隐的方式,默默守候着我们此时脆弱的秘密不会受到任何侵犯。
许多年之后。我们懂得了,心底最脆弱的秘密,是只能够并决心与认真一生对待的人分享的,里面不仅仅只有信任这么简单。
我们应该清楚,我们在做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每个成功发着光的人,一定都有促成他成长过的故事,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的得到幸运,幸运之前有需要战胜的勇气,而你的善良,是我最大的负担,我们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的,我们必须承认,我们时常连自己都无法苟同
我们就活一次,一定要像绝地反击那样,赢得漂亮,精彩的在舞台中间认真的表演一次,学会如何平衡自己,妥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