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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双木村

当她最后一次踏上去往双木村的路途,是在母亲去世不久后。这个过去,母亲生长生活过的地方,需要经历一段蜿蜒曲折的环形山路。全程需要经历两个小时,只有一辆长型的红色大巴,属于私人运营,售票员是司机的妻子,一天两次来回,分别早上5点30分,下午1点30分发车;

而母亲与父亲离婚以前。每一年在春节里的正月初三,便会带上她到双木村拜年。那时候前往双木村的路途单一,路程颠簸且需耗费大量时间。不仅要忍受超载,还因为没有空位常常要站立,运气好的话是能被安排坐在引擎发动机盖上,那盖面铺着一块粗制发旧的棉布。

她还能能想起车内充斥着焦躁和复杂的气味,她的眼光对周遭的一切不断的进行张望游移,似乎在搜寻什么。她也会偶尔会抬头看着,闭目小憩的母亲,看到她身体随着汽车的抖动发生轻微摇晃,她还观察到坐在她正对还一对相偎而眠的父子,儿子耷拉着脑袋,父亲的双手紧紧抱着不敢一丝松懈,轻微的调整坐姿找到一个最为妥当的姿势。她忽然轻微地挪动了一下,母亲便警惕的睁开眼睛,低声说,很快就到了,要不靠在我身上睡会儿?李阅虽摇摇头,但还是将她的头伏靠在母亲的膝盖上,换了一个视角,继续感受着车内的摇晃,枯燥,不停地发生。路上来往的车辆不多,甚至有些罕见,所以这两红色大巴的司机,驱车前往的路途可以更自由散漫一些,司机师傅的神情通常不太严肃有说有笑,意志显得松懈放纵,但张弛有度。

车子沿着公路细细的前行,途经多个村落,因为短途乘客疏散,搭乘略显频繁,太多转弯和颠簸,车内的乘客的在抑扬顿挫中寻找平衡点,枯燥中带有一丝警惕的意味。李阅将眼神探出去,一路欣赏这旅途景致的幽美,从绵密的深山树林,人工开垦而的环状公路,到梯田状排列的农作物,一切井然有序但并不刻板生硬,反而能看出一丝超脱的趣味,透着生机盎然的蓬勃。

车内设备鄙陋,无人去计较超载,空气中弥漫着酸腐,咸腥的气味,由于大都多数的乘客来自于久居在山的山民,无论是手边还是肩膀总会携带竹编背篓或蛇皮塑料袋,里面放置的物品往往用于走亲访友的礼物,本地鸡蛋,腌制品,鲜虾干,或时令蔬果。这些气味有时异常令人嫌恶,若是运气不好,一路上都得忍受,若是运气再差点,还会遇到易晕车的人,将呕吐物吐在黑色塑料袋中,提在手边直到到站才能舍弃。

李阅此时靠窗而坐。她将目光放任在车外,伴随着红色大巴的游移,目光也能在颠簸中错落相随。这条去往双木村的路途,仍然环山围绕,需要翻山越岭,四处的景致像镜头中不断切换的影片。在红色大巴,通过一段路程,上升到一定高度后,李阅便探出脑袋,目光俯落,视野宽广,眼底满是悬崖峭壁,峰峦险坡。山内深邃,透着遗世独立的傲慢,草木之香,分布清晨潮湿的空气中,透着绿色莽撞的情绪,经常会在某一处,被一些亮黄色的小山菊吸引,目光得到短暂驻足后又间歇式的撤离到别的地方,如同蹿踱中的松鼠,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逃离,还是它在躲避。

她观察那些林木以及树影交错的颜色,注意到一些说不出来名字的蕨类,灌木,菌类,乔木,刚落在眼中便转眼消散。途经溪涧时,雨后的水流显得比往常更为仓促充沛,清水底下,颗颗石头依然清晰可见分布有致。其中块状的大石头因为阻碍到水流,从而激起白色水浪,让整个山林看起来,如此鲜活。有时还会遇见斡旋在天空雄鹰,在某一险崖峭壁上空飞翔盘旋,李阅的目光便紧紧的将他锁定,这一切的发生,在孩童时期的李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直到成年,她认识了许多名山大川。却始终认为那些被人类开发无须耗费气力轻易即可到达的山顶,都不及去往双木村途中记忆里中的景色,具备浑然天成的野性,以及冒险精神。她因此常常幻想那只在峭壁上空盘旋的雄鹰,凭靠着自己宽阔有力的翅膀,有着能一眼看到未来的能力。

这里的县城地貌,相较于崇工,还是略显落后。却很好的保留了最原始的痕迹,李阅被车内晃动有些困倦,她用额头抵着窗沿,回想过去到达双木村的某个晚上,她与母亲躺在一张床榻上,晚上因为睡的不够安稳,在凌晨醒来,因为不敢轻易动弹,怕惊扰到母亲,就将眼睛直视天花板,看着窗帘一点点的被光渗透浸染,手边摩挲被角的质感让她想起母亲的绣被,她说过这是姨母为她置办的嫁妆,一些颜色鲜艳的丝质品,上面绣有的图案富有着吉祥如意的寓意,在色彩和质地的选择上也很讲究质地,品相以艳俗,粗放为佳,虽在如今看来已经过时濒临淘汰。在一个清风爽朗的傍晚,风从四面开着窗子内不断的灌进,灌出,吹得我们的脸颊干燥光洁,她拿起针线一寸一寸的将地毯上摆放的物品将它们一一叠放按照步骤缝合。其中一抹鲜艳的红面褥子,在愈渐朦胧的傍晚落入我的眼中,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她说,这是她的婚被,那一晚,我们就是盖着它入睡。直到第二天的早晨,醒来,母亲突然对我说,囡囡昨夜做了一个瞎梦,梦见你还是孩子那般大,在那个后山坡上滚落下来,我试图接住你,却又怎么也触摸不到你,吓得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我对她说,你别瞎想,梦里的事情都不能够作数的,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我这样安抚她,但她的眼睛里依旧充满紧绷着的紧张,很难平复,我走到她的跟前,把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我觉得那样更能将我的安慰传达准确,我说,母亲,真的,相信我,我好着呢,也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她感觉到自己的瞳孔上有光泽浮动的感觉。不知是梦里的光景还是车外游移的景色。思绪还在流转,一些光照在睫毛上方,她只是皱了一下眉毛,很短暂。

农家经营生活的样子,劳累,辛苦,单一。而往往就在这样落后的环境下,孩子们逐渐成长,在枯燥中自行衍生出众多的乐趣用以排解乏味的生活。用稻梗放在口腔中摒气凝神将肺中气体往外推送,从而发出奇怪的声响,冬天冷的不行,就围坐在灶台跟前,用剪式铁夹将未完全燃烬残余的木块铺在储灰槽上火红色即将殆尽的温度在板缝间穿入的风中呈现忽明忽暗的状态,将双手放置烘烤用以取暖。这些方式是表姐带领并教会我的。

餐桌上的食物很多时候是放置多天的。食物只要未坏,便不能丢弃,这是对食物的尊重。在农村,将完好的食物丢弃,那是一种罪过。因为对待能够让你活下去的食物,是要保有敬畏心的,只有挨冻受饿过的人,才会懂得不易和珍惜这是外公说的。外公是个老党员,话不多,常常戴个小毡帽,总是身着深布衣,看起来有些儒雅深邃的气质,相较于农村中随处可见的结实和粗放,反而内敛稳重。他从没有主动向我表示过热烈的讨好,却总是默默的将屋内最好吃的东西摆放在我面前。

我们居住的小屋的样式是分外具有南方农人特色的。房屋的大都原料取自于木材,砖瓦,泥石混合搭建而成的,匠人们利用木工艺手法巧妙的间隔出三室一厅以及厨房。连接厨房的通道外还设有一个未封闭属于室外的小院子,于是只用了些粗陋搭建的围墙作为与外界相通而至最为简陋的阻隔。眼光往往越过围墙的另一端,就能够看到一颗生长粗壮的柚子树。在多雨的季节,雨水总是顺从着瓦砾顺延的方向进行妥善的排放,从屋檐滚落的雨水串联成线体,非常充沛。门墙上还挂着一件蓑衣,带有斗笠。或许是已经被淘汰了,我从未见过它有被动用的痕迹。每一年我都能够注意到它在原来的位置,以岿然不动的姿态存在。厨房一口水缸矗立在水龙头下,简陋的装配,靠近灶台不远处,辗转灶台和它之间获取快速便捷,也能够看出一番心思。而已经被磨损不堪的铝制水勺漂浮在水面上,这是我年幼时候戏耍过的游戏,用水勺不断舀起又倒出,竟也能够在这种荒废潦草的游戏中度过一早上。

屋内在傍晚的时常显的昏暗,橘黄色的灯盏会提前就点放,用石块铺就的院子,呈现一种原始的景致,每一颗石块都被磨砺成光洁温柔的模样。正对面的邻居热情好客,时常分享着家中烹制的吃食,邻里之间的情谊在热气腾腾的食物上还有嘘声问暖和互相帮助来往间,变的和睦。时常注意到前一天还在院里的摇头晃的大白鹅,再一次见到它的时候,竟只留下白色的羽毛在水槽边上,这些羽毛会被收集起来,待到收集足够后,再用低廉的价格卖给收购者。母亲说这些羽毛用于制作鸭绒被。

有关于双木村的点点滴滴,就像雨点落在我的心里,车窗外的天色升了灰蒙的雾气,李阅看了看手表,然后继续保持着安静封闭的心情,闭上眼睛,阻挡着任何人进入她的世界。

到达姨母的家里,在傍晚四点。她见我如初,但难以掩饰的喜悦里带有一点拘束和诧异,就像对待一朵从墙角突然冒出来的一只的花,忍俊不禁之余,似乎在忖度要不要将它摘下来。

我说,姨母,我这次来,需要麻烦你照顾我住上几天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也没有什么人值得我去寻找,所以我来了。你可别把我当外人对我生分客气,这会让我感到很怪难为情的。

她说,囡囡,这里就是你的家,呆多久都没有关系的,我的心里感到热沉沉的,转而又陷入一阵酸楚,可我并不想被她看出来。她的笑容依然在脸上泛滥着,憨态可掬,于是到桌上抓起许多零食忙不迭而给我递过来,就像离家在外女儿,重新回到家中,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对待才好。

我感受到了她的满满的善意与拘谨,一时间不知如何去打消,嘴边不自觉重复许多句不打紧这一句话,唯有不断地输送我的尊敬和礼貌。彼此都客套紧密维持的小心翼翼倒是让场面显得更加生分尴尬。

我想起以前因为路途遥远颠簸,母亲回娘家的次数并不多,即便停留,也不会很久。而她与姨母的感情颇深,与母亲不同的是她是那种乡间十分大大咧咧的女人,平时喜好穿着宽松颜色艳丽的衣物,对待生活中的琐碎很有自己独到的想法。虽是姐妹,但她的眉眼与母亲并不太为相似,性情也截然相反,与母亲相比姨母更喜爱热闹,可若是仔细挖掘还是能在举手投足间,找到一点点相似的地方,比如说话的语调,以及埋头干活时的神情。她年长母亲数岁,在外婆去世的那些年里,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她还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家里的房门常年贴有十字架的日历表。两个表姐因而都习得了些温婉娴静的性格,待人宽容温厚,总常以笑意迎人。她们每天都会做祈求和祷告,对一切事物的发生和解除都要表达自己的感谢,比如饭前的祝词,仔细且虔诚。她的女儿,我的表姐也因为年长我数岁,所以于我颇为纵容,小时候常带领着我到市集区游玩并添置一些廉价琐碎的吃食,玩意儿。比如奶黄色的千层糕,黑豆制作的糯米饼,裹上黄豆粉的糯米糍,从油锅中炸制捞出的灯盏糕,以及刚出锅炉的表皮斑驳的麦饼。这些属于浙南地方小镇的特色吃食,无论在什么时候,甜糯,香滑,酥脆,清淡,吃咸,对于这些口味的标识,时时体现着南方人的性情,在不经意之间牵扯出许多值得回味记忆。水土育人,不过而而。

而如今,双木村似乎一直略显封闭和落后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发生过多的改善,他们的营生仍然依靠务农。这个看似没落贫瘠的村落里,是南牧江水养育了他们,这个依山傍水的县城,溪涧贯穿整个村落,溪水清澈见底,水底的石头光滑可见,村里的女眷们通常赶早前往溪涧水流量最多的地方,带上需要清洗的衣物和油皂。用于捶打衣物的木棒,就着水流声,发出一番热烈的声响。我记得母亲通常习惯,依靠一棵大树下稍显僻静处,蹲下身体清洗衣物,在她不远处,那些由块状的石阶串联而成,形成的一个小石桥,而我常常周旋于不同的石阶上,荒废着一上午的时间,手脚并用的伸进水里试探着深浅,因为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手脚的每一刻拇指变得发白,发胀。记得又一次姨母赠过我一个手缝的麻布袋,我将它当做珍宝。就拿捏在手里把玩,放到溪水中浸透,又捞出,因为前一天的下过雨,所以溪水的水流速度,变的湍急,一个不留心,布包被水流冲走,还没有来得及慌神,明黄色的布包就被冲远。母亲赶紧脱下鞋子追赶,就着袜子双脚踩到水里,反应果决,将它抢救下来,我呆滞的目睹这一切的发生,直到母亲将布袋重新交置在我的手中。她并不带有责备的口吻对我说,囡囡,这是姨母给你的,不可任性。

在溪涧两边到分布那些来往的农人,每家农户主要的生计来源还是务农,或是畜养牲畜,将收获到的农物,拉往市集进行集中贩卖,换取钱财,那乡村的小路上,随处能见到来自于动物的粪便,低矮的瓦房下,铺就这石子小路,蜿蜒曲折。虽隔的元也能感受到那溪水被冻的浓稠,但也能看出那溪水中的每一枚石头,光洁的无可挑剔。小时候的我,尤其喜爱看水牛,觉得它的眼睛,是所有我见过的动物中最符合人的审美了,因为我常常能够从它的眼睛里捕捉到它温柔的诗意。我总认为,越是接近原始彻底的质朴中,越在表现了一丝动容的美。封闭的山林里形成的静谧感其实并不单单是出自纯粹和枯燥还有生活,气温,雨水,节气,习俗,食物,动物,植物,人,这些都涂抹上生活气息的人间,以一种隐秘和深邃的方式,踩着时间的节点向你一步步趋近走来。仿佛在说它的美被你看见了,你就有责任要为它们发出美的呐喊。因为生活是世界上最富有人情味的故事,生活是最崇高的艺术品。

应当要把生活过成孤品,而非赝品。

我请求姨母能给我说说她的过去,我对她的童年的生活,饶有兴味,富有好奇,她为此很惊讶于我,竟会对这些感到兴味盎然却很乐于向我讲述这些在有关于她那些无趣的生活琐事。于是她从旧房子搜寻到许多母亲旧时的旧物,将它们交到我的手里,还有一些是母亲过去藏在箱底的旧照以及来往的书信,我将它们翻出仔细的查看,像是我意外截获到的秘密。翻阅她的书信来往的字里行间中流露而出的热诚与殷切。对照这些的时候,我感到窘迫和失望,因为我曾见识过,舅舅们在间财产上的划分不明而产生的争执和难堪,最终一个家庭总是避逃离不开聚散离合的选择或分崩离析的收场。

我想起母亲曾于我说过她的童年往事,关于兄弟姐妹之间赤诚的情谊。母亲有两个兄弟一个姐妹,她排老三,还有一个弟弟。他是我童年中的舅舅,五官清秀明朗,皮肤白净,浓黑的眉眼,深遂的双眼皮。因为儿时患有小儿麻痹,没能及时医治,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导致腿部残疾。从此,都需要一根粗陋自制的木质拐杖支撑发力。母亲回忆里的童年中,因为只有小舅舅与她年纪相近,所以背送这件事就由母亲全然负责。她告诉我她每天早上需要背送舅舅上下学,舅舅的眉眼和她极为相似。他们的感情最为深厚直到傍晚放学,将他背回家后再光着脚挽起裤管露出脚踝,收集田地中的奶草再喂兔子。这是她童年中记忆里很深厚的光景。兄弟姐妹的深厚情谊,在这样生活粗砺的光景中,亦步亦趋的行进着。她回忆这些的时候,神情是坦荡淡薄的,似乎与她毫无干系,此后成年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需要经营自己的生活。

我想她所跋涉远嫁他乡,可能是她一生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了吧,她是如此期望稳妥的人,似乎千篇一律的重复同样的生活,也永远不会引起她的枯燥乏味,她这样甘愿屈就于枯燥和无味的生活之下,成为一种驯服的对象

我依然能够想起这些有关于双木村带给我的绵密感情,那里有着我想要了解母亲的隐秘它似溪般涓流涌进你的心底,你无法具体想起哪些是有关于它给予你过的深刻,却也无法忘怀它为你留有过的所有记忆,里面有铁杵磨针的决心。

我对于小舅舅的记忆极为深刻丰富。他拥有一头蜷曲略微修长的头发,看起来有些艺术家的特质感。他的手指尤其好看,平整的盖面,有着红润的色泽,健康饱满。他是个容易让人产生爱慕心的男子。拥有聪明的头脑,灵活的手指,擅长修理电器,摆弄钟表凡是零件组装的器物,他都能懂些原理。若不是腿脚残疾,给予过他一些身心上的限制,他很可能会成为一个自信出众的男人。母亲偶尔强势,对于他生活上细节的错误,常常流露一些激烈过分的责难和情绪。他知道怎么应对她的发难,也知道用怎么样的态度应对。这样的情谊,或者说默契,是在共同成长中慢慢培养下来的。

即使面对苛责和不满,始终持有岿然不动的情感,以安静和温柔应对对方,这是爱。他常常喜欢与我逗乐,在我幼童的年纪中。尽管腿脚不便,但是抱起我还是轻而易举的。我时常感受到他眼里的宠溺,他常常予我逗乐的游戏是用他的拐杖,蘸取地面的水渍,在干燥平整的地面上划出字迹,教我认读。孩童的我哪里会去真正理解字面的意思,只是地面上形成的痕迹,如同一张诡诘的画符,深深吸引着我,被风吹干的痕迹,呈现忽明忽暗的残余败落感,再蘸取一些水渍,再接上断了的痕迹,字形变的扭曲丑陋,有时因为蘸取过多水,不可控的向四周发散出去。变成另一番景象。这些粗浅鄙陋的记忆,一直落在我的某一个记忆里。

母亲每当和我说起这些旧事的时候,我都会安静的俯首倾听。她有时会将她双已经磨损长满茧子的手,放置我的脸颊,给我以眼眸温软如水的眼光,她的皮肤光洁白皙到发亮,但她似乎对于自身的美丽,从来不够自知,所以从来未刻意打理,比起这些,于她来说,充实的生活,充足的食物,充盈的满足,以及那些能够兑换生活的金钱更为重要。

从小舅舅的坟前探望后,我按照她描述的地址重新走过一遭,母亲提到过双木村的后山坡。那天的风很大,天很蓝,每一朵云都很清晰,我站在那块黄土地上,感应空气中一些细微的频率,好似微波电流,被轻微的被触发了一下。我仿佛亲经历她梦中的情景,目睹我从后山坡上掉落的一幕。

晚饭过后,大表姐一家过来探望姨母,我们坐在院子前的石凳上休息。大人们的默不作声,被孩子的嬉笑声所填充,感受着来自生活中平静的温柔。我们闲散的聊着,或者自顾自的在剥橘子,说到双木村的变化,双木村的过去,在双木村发生过的一些故事......

比如双木村在过去一直是个封闭落后的地方,电讯也不发达,每家每户的与外出亲人间的联结方式,只能通过一个中转站中的电话,后来我想,这台电话机背负着全村人的讯息联通。而管理这台电话机的是一个中年的大婶,另外电话机旁边配备一台旧式的扬声器。大婶通过扬声器,通知应该前来接电话的农户,村民之间也形成相对应的默契,无论谁听到谁的名字,都会下意识或举手之劳的的支会一声。因为是地性的方言,口音的字词之间有时会相近,以至于常常闹出一些乌龙,引得同名同姓的两个人一同前来。中转站内还配有一些零食糖果,小舅舅常常背着妈妈,偷偷买过给我吃。那些装在透明罐子中的五颜六色的糖果,一毛钱2颗,瓜子5毛钱一把,抓瓜子的时候,大婶常常按照自己的心情来,有的时候抓的多,有的时候抓的少。孩童天真的心情的因此受到波动,常常因为分量上的计较得失而变的意趣盎然。

双木村的民风淳仆,生活原始自然。每个人都要通过自己的劳力和时间换取的生活,尽管辛苦,繁冗,但却饱满,掷地有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往往在粗浅鄙陋的不拘小节,和杂乱无章的家常里短的交流中,搭建起很单纯的情谊。简单的食物,通过农家遗留继承下的烹饪技巧和经验烧制而成,身着耐脏,耐磨的粗布麻衣。在生活的时间里探寻和总结下的经验,从而串联起来简洁醇厚的人际情宜,遍布在山野中的炊烟里,拾获到最贴合人意的心情。在双木村的每个农户,家家都分有几亩良田土地,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种植橙大量的橙子树和杨梅树,所以一年四季好像都能分别吃到这些水果。而外公的旧屋的院子跟前就种有一颗很粗壮的柚子树,在当地,它还有另外一个别称,叫作文旦,这是属于当地的叫法,直到现在我还一直无法对它和柚子加以真正的做出区分。

后来我们聊到外婆,这个我未曾见过面的祖母。外婆走的时候,你母亲21岁,还是孩子的年纪。姨母说,当时只有外公还有你母亲守在她身边,也是他们送她的最后一程,你的母亲是与外婆最为相似的的孩子。据你母亲回忆说,当时是个冬天,我正怀孕,也是外婆中风的第2年,晚上喂她吃过饭以后,就让她在院子里休息,她全身不能动弹,只有她的眼睛还能转动,还能看出她的意识。晚些的时候,你外公让你母亲从厨房端上羚羊角片泡的汤水,再喂些她就可以睡了,谁知喂完后外婆的右手指竟有些轻微的动弹,你母亲还惊喜以为是这汤水有了功效,就多喂了一些,直到晚上9点多后,外婆的眼睛眨动一下闭上后,就再也没有睁开来,就像睡着了,直到母亲怎么呼唤也呼唤不起来。

母亲当时一定吓坏了。

不,你母亲说也不害怕,就是很难过,一直在哭。直到在前门邻居大婶的帮助下,材给你外婆擦了身体换了身衣服,你母亲触摸到外婆的僵冷的四肢,她仍旧还是不感到害怕。

姨母说起这些的时候,我能够遵循想象力的作用还原当时的情景。

老屋底下,倒在躺椅上的外婆,母亲端着碗勺,一口一口的将汤水输入她的口中,橘黄色的灯泡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暗沉沉的,静谧无声下,外公坐在长凳下擦脚,身上披着蓝灰色的褂子......还有母亲擦拭外婆身体时留下的眼泪.....

睡前我阅读了一本书,姨母给我泡了一杯牛奶,嘱咐我早点睡下。

因为故事太过伤感,致使我的睡眠都陷入两难之间。悠远深邃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钝重,时而迟疑,时而轻薄。想起白天在双木村跑步的时候,被一些隐匿的自然迹象吸引,从而发生幻想,眼中产生画面感。就像在修复和还原本真的过程,诱发出我潜在童真和童趣。

于是我起身坐立到桌前,准备将白天看到的东西变成故事。才发觉窗外的天色已蒙蒙亮,那天空就像一个嘴唇发紫的女人,这样一直保持凌晨五点左右。

我望着电脑发着呆,蓝莹莹的屏保灯光。我幻想着独自坐在小船上在时间的湖面上挥桨划行,观察着水波纹一圈圈的扩散,在暗黑色的夜里,被月亮照的白亮。我很能受这些莫名发生微小事物所打扰,就像我时常会这样担心,一整夜的雨水,会不会打败那些正开的茂盛的花朵。而这样的担忧,很可能是因为白天经过一整片油菜花地,被那粉黄色的花团,隆重和放肆的精神鼓舞,我的思绪仍继续飞舞,又想起曾做过的一篇阅读理解,有一段文字是描述海里一些自带发光体的微生物,这样逡巡黑色的夜里,我努力挤出一条缝隙让这些美丽如同阳光,灌溉式的落入到我的心面上,骤然升起的虔诚和敬畏,在我身体不住的输送倔强有力的血液,它以这样的方式,降临。

我感到自己的脑袋陷入一种绵密和柔软的情感里。我重新躺回这个被橙香填充的房间内,再次将我的梦安心托付予夜,祈祷在它梦里,为我留下香橙般甜甜的梦。我不自觉的盯着一块印有竹节纹的窗帘看,就像小时候那样,感知着鸡鸣狗吠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觉得异常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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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说说我的故事,一个逆世的人。希望你们可以喜欢我,喜欢我的故事,最好,爱上我。当然,我并不一定会爱上你。“晨晨,我会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男人,这辈子是,下辈子依旧是。”那一年,陆涛青涩的面容上挂着坚定的笑意。也就是那一句话,让我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 创建联盟当英雄

    创建联盟当英雄

    瓦罗然大陆上古时期,第一次的诸神之战,几乎摧毁了符文之地的全部文明,巨神族以全族阵亡的代价阻止了黑暗势力的入侵...千年以前,第二次的符文之战,人族、巨神族、暗裔族、瓦斯塔亚、亡灵族还有约德尔人创建了一套新的符文秩序....现在,巨神族根据留下的《黎明的预言》瓦罗然大陆的第三次黑暗风暴已经开始,谁将是瓦罗然大陆新的英雄,请拭目以待.....
  • 岁月不悠

    岁月不悠

    她很多时候都在想:假若这一切都不曾发生,生活又会是怎样一番风景?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在那里会有怎样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