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纬的家就在镇上,虽然处于镇子边缘,但还算是在镇子的范围内。林宇家则是在出了镇子西门,还要走上半里山路,到一个U型沟里,当地人称为下水湾的地方。独门独户的一家人,就是林宇家了。
“妈,我回来了。”林宇放下行李,屋内屋外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应该在地里还没有回来,于是戴了一顶草帽,去地里找人。
林宇家中的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虽然不大,但足以解决一家温饱问题,在年成好的时候,甚至还有不少余粮出售。而且林母又自己开垦了几块荒地,但土地过于贫瘠,种上的庄稼没几天就死了,为此父母两人还闹过不少矛盾。
“是小宇回来了啊。”
林母看到林宇,连忙扔下锄头,跑过来仔细望着他,眼中有些许水雾,其中关切之神自然流露。
林母使劲搓了搓手,将手上的泥巴搓掉了一些,想要伸手抚摸儿子的脸庞,手至一半,又讪讪地缩了回去,关切地问道:“还没有吃饭吧?”
“嗯。”林宇点点头,单音节。
“林成,儿子回来了,你还不过来看看。”林母朝着地里喊到,没有人应声,一锄一锄,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回来就回来,这不是没死吗?有什么好看的。”
“你……”林母被林成一句话堵了回来,眼泪憋在心中,目光盈盈,泫然欲泣。
“走,咱娘俩回家去,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林宇此时刚满十一岁,年幼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喜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托人将他送到战神院学习的前夕,父亲冷冰冰的眼神与话语,甚至还动手打了母亲。
林成不是个好父亲,但也不是个坏到极点的父亲,一辈子都是“下等人”的林成,天花板太过于低矮,是眼界将他束缚了,他只能看到很“近”的事物,想要努力抬头远望,只有层层雾霾将他的双眼紧紧蒙住。
或许他从未试图远眺。
林母徐瑾是一名十分传统的农村妇女,拥有一个勤劳朴实的农村妇女一切优点,当然也包括那些不完美。
林母带着儿子匆匆回到家里,只来得及洗了一把手就急急忙忙地帮着林宇下了一碗面,林宇捧着汤碗小口吃着面条。不知不觉眼泪就滚落出来,在学院里受到的委屈,独自一人在千里之外的异乡的孤独,回到家里父亲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林宇好想哭。悄悄地抽噎着,眼泪滚落至碗中,喉咙因为抽噎而哽咽得生疼。和着泪水的汤面,只有两片菜叶的清水面,却是半年来里林宇吃到的最好吃的食物。
这种叫做温馨的亲情,甜美而酸涩的味道,令人留恋执着。
“下次开学是什么时候?”林母收拾着碗筷,问着林宇一些事情。
“两……两个月后。.”
“两个月啊,应该可以。”林母嘟哝了一句,不知其意。
“没有,一个铜子都没有。”回应林母的,是林成粗暴的声音。
“怎么会没有,我明明攒了37个铜币了。”林母脸色一变,冲到卧房内抽出一个布包,直接抖落在床上,除了几个零零碎碎的劣质首饰,别无他物。
“是你拿走了,你是偷了孩子的学费。”林母冲了上去,扭住林成的胳膊。
林成信手一推,将林母推到在了地上,不耐的说道:“那本来就是我赚的钱,我只是拿回来。”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儿子他好不容易测出来有天赋,我们就应该好好供他去学习,哪怕卖地也要送他读出来。”
“放屁,他有哪门子天赋,人家城主的公子都已经到了什么下星位二段了,他怎么才什么入门级,让他去也是浪费钱,不如早点回来跟我种地。”
“你不能走,你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林母抱住了林成的腰,右手不断地捶打着林成,但一个纤弱瘦小的农村妇女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壮汉的对手。
林成一脚踢开了林母,飞快走出大门扬长而去。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林宇攥紧了拳头,他内心的愤怒需要发泄,但这个对象却不能是他的父亲,他很想上去给他一击重拳,但他不能,这个家需要林成,这是不得已的妥协。
这时候的林宇不懂这个道理,在他的心中,他是不敢,哪怕他现在拥有着远超他父亲的力量,但他依然不敢动手,哪怕一拳就能将林成打趴下。这是由于心底最深层的畏惧,如同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宇一拳一拳地轰击在后山的树杆上,碗口粗细的树木,林宇三拳就能够击断,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敢冲上去给林成一拳,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这么没用。
口不能辩,受尽诸般刁难委屈却哑口无言。
身难动弹,受到诸般欺凌殴打却驻足不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拳又一拳,林宇将心头的全部愤怒,痛恨,委屈尽数发泄到这些树上。
“砰砰砰”一棵又一棵树木折断。
打累了,想哭,又哭不出来;想回家,又没有力气。
就这么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
梦醒时分,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林宇爬起身来,认清了路,缓缓向着家里走着。
少年之时的心总是健忘的,他已经忘了之前的不快。但这就如被揉皱的纸团,哪怕再次将其抚平,也有抹不去的痕迹。
痕迹,深深地刻在他的内心最深处,永远也无法抹去。
林宇哪怕再不谙世事,也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已经永远不能再踏足那所学院了,但只是稍微有些伤感就没有再多想了。
哪里只有两人值得他去记住。
导师李界。
发小李星纬。
除此二者,别无他人。
回到家中,饭菜刚刚烧好,林母眼睛通红,父亲林成脸黑如炭,一言不发。
林宇也没有心思吃饭,匆匆扒了两口就回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