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影棠眸光微动,是时候了。她猛地蜷起上身,翻身抬腿,死死缠住一人脖颈,出拳便击中另一人太阳穴。
击倒一人,她迅速坐起身,一拳砸在被缠住之人的太阳穴上。
制住顾从安的人见势不对,起身想往陆影棠那边去。可顾从安反应极快,他从泥里起身,往前一扑,抱住了那男人的腿。
那男人不防,往前跌去。陆影棠正好起身,抬脚正中其面,瞬间便鼻血横流。
他想捉住陆影棠的腿,下一刻,太阳穴遭受重击,昏死过去。
陆影棠匆匆拢好衣服,又走到另两个男人身边,都在太阳穴补上一脚,这才脱力坐倒在地上。
方才她任由这三个男人把她从顾从安怀里拖出去,就是为了让他们都放松警惕,以便她能一击必杀。
她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若是硬拼,吃亏的只会是她和顾从安。
顾从安放开那男人的腿,跪坐起身,见她脱力,膝行至她跟前。捡起她掉落在一旁的外套为她披上。
这才把她抱进怀里,痛哭出声。
“在水……都是我的错……”他抽噎着,“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的声音嘶哑极了,仿佛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
是他没有保护好在水,是他辜负了阿炤的一片心意。
陆影棠裹紧了自己的军装外套,她轻轻抬手,覆上他的脖颈,“吓着你了吧?”
没等顾从安回应,她又贴在他耳畔,轻轻开口:“是我没考虑周全。要不是你为我拖住了一个人,我也没法一击必杀。我没事的,你帮上忙了,不要自责。”
从她选择穿上这一身军装开始,她就必须把荣辱、生死都抛之度外。她穿上军装就是要守卫一方城池的人了。而不再是那个被陆礼和轩炤娇惯着长大的陆小姐。
听着陆影棠这样温柔的语气,顾从安更觉悲恸。被欺负的人明明是她,力挽狂澜,保护了自己的人也是她,可到头来还是她在柔声安慰他。
顾从安,你算个什么男人!
他抱着陆影棠,哭得更加伤心。“棠棠……是我没用……是我累你至此却没把你保护好……”
若非前日陆影棠领兵去救他,是万万不会被寻仇的,更加不会在这里受这样的屈辱。
“棠棠,你别怕。日后、日后我竭尽全力护着你。”顾从安把她的头轻轻压进自己的颈窝,收住了自己的泪水,他用力抱着她,“棠棠莫怕,此事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保护你。”
陆影棠毕竟是个女孩,遇上这种事大抵还是怕的。她都不敢想象若是她一击不中,她会落入何种境地。
但她不敢多想,全凭一口气撑着。
此时,在顾从安怀里,他又与她说,他保护她。大抵人都是这样罢,无人抚慰时,多疼多难受都能默不作声地忍过去,可一旦有人说上一句贴心的话,眼眶便猝不及防地湿了。
陆影棠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衣物被撕开时感到的凉意和屈辱。连着心中的俱意,都化作了泪水,沾湿了顾从安的衣领。
这洞中无日月,她刚见识了这乱世的黑暗,又被人护在了温暖的怀抱之中。
心中垒砌已久的高墙,大抵就是被这度过来的温暖一点点打碎的。
黑暗中低低的啜泣声止住好一会儿之后,陆影棠才顾从安颈间抬头。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深深看了一眼顾从安。
这才起身,又去摸索着试图打开门逃走。可惜那门是从外面开关的,且他们并不熟悉这地道,就算能出去那他们也是不敢乱走的。
陆影棠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只得又坐回顾从安面前。
她想起些什么,“此间之事万不可让人知晓。”她又抿了抿唇,“毕竟我日后还是得嫁人的。”
虽说陆影棠并没有被这三个土匪玷污,但若传出去,她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星城颇有些人家极为看中名节,尤其是顾家。此事一出,万一顾家不往督军府送钱了。那她可就真吃了大亏了。
顾从安闻言,眸光微动,又把她拥回怀中,蹭了蹭她的发,“棠棠,你嫁给我,好不好?”
陆影棠一惊,额头抵住他温暖的脖颈,“你……”到底是谁啊?
“你……不嫌弃我?”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在她有八分确定之前,她不敢问他。她还以为,顾家的人大抵都是瞧不上她的。
听她这样说,顾从安心脏微疼,那是他的错啊,他怎么敢嫌她?他只想把她捧回手心,放回心尖,又怎么会嫌她?
“此事错不在你,我怎么会嫌你?”顾从安把她往怀里按了按,“此事,一错在那些土匪不控人欲,二错在我,未将你护好。”
“棠棠,若是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便带着聘礼至督军府求娶,可好?”
见她不说话,但眼中有光,顾从安捧起她的脸,温柔而虔诚地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陆影棠僵住,阿炤赴死前,也曾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同样的温柔而虔诚。
泪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
顾钧,你到底是谁啊?你是不是识得阿炤?你是不是……顾从安?阿炤的另一封信是不是给了你?
见她又再落泪,顾从安手忙脚乱地去拭她的泪。
“棠棠,你莫哭。”你一哭,这泪落得我心都要碎了。
陆影棠几乎都要问出口了,可她到底不敢,她真的再承受不起失望了。
只一小会儿,她就止住心中汹涌的情绪,也收住眼泪。本就渴得难受,可不能再掉眼泪了。
见她不再落泪,顾从安稍稍松了口气。他牵起她的手,举至唇边轻吻她有些轻颤的指尖。
棠棠……
两个人收住心绪,又去把那三个土匪搜了一遍。运气颇好,找着了两把枪,十几发子弹。
看见枪,陆影棠有些后怕,又松了口气。
后怕是得亏那个制住顾从安的男人没有拿枪。松了口气是拿着枪,她带着顾从安逃出去的胜算就多了一分。
可惜还是没有食物和水,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倒也谈不上失望。
腹中空得着实难受,顾从安想起什么,在自己的西服口袋里摸了摸,摸出几块变了形的糖果样的东西。
听说是洋人的玩意儿,叫什么巧克力。顾从安带着它们,原是想去督军府的时候给陆影棠尝尝鲜。
哪知留到了现在,反倒成了绝境之中的救命物。这东西好似不能贴身放着,像是被体温给融了,看着怪恶心的。
陆影棠从他手中拿起一个,毫无心理负担地打开放进嘴里。
初入口时颇有些苦味,回味时又是甜的。陆影棠在心里啧啧称奇。
这东西陆礼原也给她买过,但她嫌弃闻着味道颇怪,从未吃过。如今入了口,倒颇有些滋味。
顾从安见她喜欢,又递给她一个。
陆影棠接过,打开后又递给他。“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上多久,你也保存些体力。剩下的你且收着。”
顾从安愣了一下,才从善如流地接过来,放进口中。又把手里的放回内衬口袋。
在此绝境中,能有人同甘共苦,时间也就不算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