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宅没多久,陆影棠就起了高烧。
顾从安遣人请大夫,自己给她换了衣服,寻了酒精给她物理降温。
她不知在雪地里冻了多久,又将心中郁结翻了出来,心绪大起大落,高烧自然来势汹汹。
但她胜在年轻,身体底子又好,也不大严重,退了烧便好。
大夫来瞧了,嘱咐了几句,开了方子就走了。
没多久,下人在外面喊他,说是陆礼来了。
顾从安给陆影棠掖了掖被子,见她烧得脸色通红,但呼吸平稳,睡得极熟,这才出了门。
陆礼等在外面,没进顾家。他听说陆影棠病了,放不下心,着急忙慌的就过来了。
可又记着他们毕竟才新婚,岳父就往婆家跑不吉利,以是按耐着情绪在车里等着。
顾从安上来,喊他,“爹。”
“嗯。”陆礼应他,“丫头她怎么就起了高热?现下如何了?”
虽说闺女是嫁了,可毕竟是在手心捧了多年的明珠,怎么可能不心疼。
陆影棠在军营摸爬滚打五年,身体素质已非常人能及。听说她突然起了高热,陆礼确实忧心。
顾从安细细与陆礼说了,只是略过了他们的初相识的旧忆。
听完,陆礼也叹了口气,“也是委屈你了。丫头重情,得难为你多陪她些日子,才能放下阿炤了。”
陆影棠从小就是这样,很会隐藏情绪,自她娘去了以后,更是如此,可这压得久了,肯定得出问题的啊。
“让爹挂心了。我不委屈,也没有难为我。”顾从安看着陆礼,眼中含笑。能一直陪着她,他就不委屈。
陆礼原以为顾从安是假作轻松,可他想起调查顾从安的结果,忽然就觉得顾从安说的或许都是真话。
包括一直他觉得是唬他的鬼话的惊陆影棠为天人。
陆礼斟酌了一番才开口:“你打算何时告知丫头顾如晦这个名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顾从安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还是瞒不住您啊。”
陆礼也是抱着探个底的心态让何适去查顾从安,谁知这一查竟让他查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顾从安与轩炤早早相识,且与陆影棠也早有渊源。再以顾钧或顾从安的名字去国外查探,竟是查无此人。
他才又想起轩洛说过顾从安曾在陆影棠面前说自己名顾钧,字如晦。
以顾如晦的名字查探,才有了让陆礼惊诧不已的结果。
在国外,顾从安这个名字确实无人知晓,可顾如晦这三个字却是如雷贯耳。
在一众留洋的学生中顾如晦名望颇高,不仅同龄人,甚至年长于他的人都尊他一声“如晦先生”。
名声甚至传到了华夏境内,故而来为他们主婚的荣先生才会听说过顾如晦。
顾从安当时一惊,就是因为没想到荣先生竟知道顾钧便是顾如晦。
“现下时机未到,我想……再等一等。”他垂着眉眼,态度温和。
陆礼点头,“你有打算便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不掺和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何适才驱车载着陆礼回了督军府。
一进门,顾从安就听见陆影棠在喊些什么,听不分明。
他凑近了听,终于听见了。
“星河……星河……”
顾从安换下她额上的毛巾,有些疑惑,星河是谁?
可见她在梦中都神色痛苦,他福至心灵,星河……会不会是阿炤的字?
他凑近她,柔声喊她,“棠棠,棠棠,你告诉我,星河……是谁?”
陆影棠微微睁眼,瞧见一个虚影,抬手想握住什么,可手上无力,抬起来都费力。
顾从安看见,一把握住,“棠棠?”
“星河是我一个人的星河,不是世人的星河……”
明白星河就是轩炤,且只属于她一人,顾从安第一次因为轩炤而感到心中酸涩。
但这酸涩也没有持续太久。
毕竟是他来晚了,而且若不是阿炤,他也不能这样顺利的娶陆影棠为妻。
“棠棠。”他喊她,“我来做你的星河,你一个人的星河,好不好?”
“好不好?嗯?”
陆影棠听不大分明,默了好久才含糊的应了句“好”。就又昏睡过去。
顾从安心里松了松,又换下她额上的毛巾,往她掌心里抹酒精,又将她的被子裹紧了,以便她发汗。
“星河……”
她又模模糊糊的喊。
“我在。”顾从安就坐在旁边守着她。
陆影棠睡到下午,出了一身汗,连药都没吃就退了烧。
毕竟是身体好,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顾家住满三天后,陆影棠就回了督军府,算作回门,也是要接着担少帅的责任了。
成亲前她已经与顾从安达成共识,他们不单独建府,两边住。
她闲时就在顾家住着,若有时军队那边有事回不了家,她会派副官知会他。她若是回督军府,也派副官知会他,他若是无事的话也去督军府与她同住。
她的房间已休整过了,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连她的衣柜都换了一个,给他留了一半的位置。
还周到的分了他半个书房。
毕竟他这顾家少主也不比她这少帅事情少。
陆影棠在书房里处理这几天积下来的事情,听见有人敲门。
“进。”她头都没抬。
轩洛推开门,立在她书桌前。
陆影棠抬头的时候,他端端正正的敬了个礼,站得笔直,“副官裴洛向少帅报到。”
裴洛?原来他跟自己告了半天假就是为了去改名啊。
陆影棠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文件,含笑看他,“怎么想着把名字改回来了?”
裴洛有些紧张,见她只是好奇,定了定心神才试探着走到她椅边,小心翼翼的单膝蹲下。
他抬头看着她,“轩洛会不自在,可裴洛不会。”
轩洛曾差点得到她,心中生了妄念,可裴洛没有,心中无一丝妄念。他只是裴洛,他就能一直跟在她身边。
陆影棠愣了愣,忍不住叹气,“律修,你这又是何必?”
顾从安情起之处她已经知晓,可裴洛呢?他的情根又是在哪里种下的?
可她不能问,这种情况,她问了就是在往他心上捅刀子。
“我只想陪着小姐。”裴洛看着她,“小姐允了我,可好?”
他问过顾从安是否介意他跟在陆影棠身边,毕竟他曾心生妄念,可顾从安并不介意,甚至很希望他跟着她。
顾从安与他说:“我知道我这个想法有些卑劣,但我不觉得有错。她是你心中欢喜,若是遇险,你定会拼了命的护着她。”
“你可以是她最坚硬的盔甲,我为什么要介意她带着盔甲?”
不得不说,顾从安所言在理。
无论到了何种境地,他便是拼了命也会护着陆影棠。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谁都不能伤她。
陆影棠看着他,眼中有些晦暗不明。
良久,她的手落在他肩上,“以你的才能,在我身边做副官是埋没了你啊。”
裴洛想握住她的手腕,手伸到一半,生生转向,只徒然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他想留在她身边,那他就不能逾矩。
“给小姐做副官是我平生所愿。能留在小姐身边便没有埋没了我。”
陆影棠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她转过头,不敢看裴洛眼里的祈求。
其实顾从安与她说了裴洛找他的事,他待她极其坦诚,事事都说与她知道。
以是今日这事她也预料到了。
“罢了,先生都不介意,你自己也愿意,我便应下了。”陆影棠无奈,裴洛这态度太好了,这样平和,事事征求她同意。
这样的倾慕者,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得她亲口应允,裴洛将悬着的心放回肚里,真心的笑了笑。
“你若是后悔了,与我说,我放你走。”她又认真嘱咐。
知道她这是真心为他的前途着想,裴洛也不反驳她,说些什么他不会后悔的话。
他点点头应下,这事才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