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余家老夫人来帖,邀请母亲去伽瑶山避暑,余家在伽瑶山有个庄子,去年刚刚修成,靠着篱水,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齐夫人说道,如今齐瑜没有娶妻,家里的大大小小事物都归齐夫人打理,这些事情自然也交给了齐夫人处理。
齐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旁边的侍女捧来漱盂、巾帕,却被齐老夫人拒绝了。
“余家?我的确许久没见我这老姐姐了,听说她家二儿子升官了?”
齐夫人点点头,回道:“是,母亲,余老夫人的二儿子年初升到浦阳做知州了。”
齐老夫人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就去吧。”
王璃不知道余家是哪家,也不关心,一心只在眼前这碗粥上,这碗是高汤煨的香米,加了百合和莲子,里面还有点点肉糜,配上一碟酱小菜,一碟熏鸭丝,吃的十分尽兴。
坐在王璃旁边的齐芊一点儿吃饭的心思都没有,她看着一心吃喝的齐染,心里惴惴不安。她那日只是把齐染骗到城外乱葬岗,吓吓就行了,没想到齐染碰见了歹徒,差点连命不保,幸好被路过的侠士给救了,不然她就要给齐染陪葬了。
她虽然讨厌齐染,但还不至于要害死她,在祠堂跪着的时候她也吓坏了,怕齐染不醒,也怕齐染醒了找她算账。但齐染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对她冷淡无比,连笑脸都没了。
“姐姐身子好些了吗?”齐芊怯怯的问道。
王璃擦完嘴,回答道:“好多了,多谢妹妹关心。”
齐芊露出一丝笑容,尽管很勉强,又说道:“姐姐安好就是了,都怪妹妹,去什么郊外,只恨不得自己替姐姐受这苦。”
王璃嗯了一声,叫了丫鬟,漱口喝茶了。齐芊见她爱答不理的,心里有些不舒坦,也就不理她了,自顾自吃饭了。
吃完饭,王璃打算去园子里逛一会儿,一是消消食,二是熟悉熟悉这齐府。她以往在王府住的时候,家里有个演武场,专给父亲和哥哥习武,她自然也学了许多。教她习武的是个老师傅,对她十分严苛,那师傅常常说,习武不仅是锻炼身体,还是磨砺心性,于是在老师傅的指导下,她的武功进步飞快,十六岁的时候就能和哥哥打成平手了。
自从流落江湖后,她的武功更进一层,但那几年的颠沛流离伤了根基,年龄稍大一些,就被伤痛折磨的死去活来,住在乞丐窝那样的地方,只能硬熬,到最后连剑也提不起来了。
“绯儿。”王璃唤来身边的丫鬟,“寿合院后面那间院子谁住着?我瞧着景致不错。”
绯儿上前,这几日王璃老问一些问题,她也习惯了,回道:“小姐,那院子是个空院子,靠近后面的院墙,屋子又潮,也就没人住了。但院子旁老爷种的几株梅树极好,冬日开着红花,府里的丫鬟都喜爱折一两枝,插在瓶里赏玩。”
王璃走到院子前,门紧紧锁着,门缝里看去,里面干干净净的,很整洁。王璃又问道:“夏日里,这院子很少有人来吗?”
“那倒不是,这院子有专门婆子管理,一旬打扫一次,客人来的时候,也供客人居住,姑奶奶挺喜欢住这院子。”
“姑奶奶?”王璃反问,她这几日未曾听过这个人。
绯儿说道:“姑奶奶是老爷的妹妹,嫁到京城孟家,偶尔会回来几次。”
王璃点点头,沿着小径走了几步,绕到一个花草繁盛的院子,橙红色的凌霄花爬了一墙,蜂蝶环绕,香气扑鼻,看着眼前的景色,心里莫名安定舒爽许多。
“好香,这是谁的院子?”
绯儿回道:“小姐,这是司姨娘的院子,司姨娘平日最喜欢养些花草。”
司姨娘?王璃想起用早餐时候,坐在她下首的那位女子,穿着一身翠色衣衫,人也是清秀温婉,像是大家闺秀,怎么给齐老爷做了妾室?
“这司姨娘瞧着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会为妾?”
王璃一问这话,绯儿瞬间活跃起来,凑到王璃耳边,开始八卦,:“小姐,这司姨娘原本就是大家闺秀,是北澹司家的小姐,小姐或许不知,这司家是经营皮毛生意的,整个北地的皮毛生意都是他家的。那银子多的像流水一样,照理说,这司姨娘是做咱们正经夫人是没问题的。但为何成为妾?还得从十年前说起:十年前……”
绯儿打开话匣子,就说的没边,王璃本想听听就行,没想到这丫头是说书听多了,还是怎么样,讲的绘声绘色,王璃也不好打断,只能愣着脑袋,听了下去。
“十年前,夫人和小姐还在京城里,老爷刚刚调任到北澹,收拾好了一切,打算上京去接夫人和小姐。在上京路上遇见司姨娘,那时司家运送一批皮毛到京城贩卖,没想遇见山贼,好在老爷和家丁过去,打跑了山贼,救了司姨娘,并且一路护送到京城。司姨娘那时就对老爷情根深种了,死缠烂打,要嫁给老爷。可老爷当时已经娶了夫人,何况夫人还是京城棠家的小姐,没有办法。于是,司姨娘就想着嫁老爷为妾室,当时闹的可凶了,司姨娘都拿出绳子挂在房梁上了,司家无可奈何,就让司姨娘做了齐府的贵妾。”
绯儿说完,还啧啧地叹了几声,王璃望着一墙的木香花,笑了几声,这世上的痴人何其多啊,遇见一个人,就什么也顾不了,放着一家主母不做,却跑来做妾,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就一心扑上去。还好司姨娘命好,幸好遇见齐老爷,要是命不好的,碰见一个纨绔公子,那就一生毁了。
“痴人一个,走吧。”
王璃甩甩袖,背手大步走去,极其潇洒,只是她的眼睛不知是否被风刮到,眼泪盈入眼眶,婆娑见看见一锦衣公子,握着一把折扇,唤她一声:“璃儿。”
她抬手想去触碰,但泪珠儿滚落在衣衫上,人眨眼消失不见了,风卷起一堆落叶,耳边穿来一身长长的叹息声。
“都是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