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熟悉的淡青色的纱帐,她此刻却不想起床,她听着屋子外面传来的鸟儿的鸣叫声,闻着空气里木绣球花的香味,心里一阵欢喜。这样美好的日子,像是上天的恩赐一样,不,不是像,这本来就是上天的恩赐。屋前的一株木绣球昨日里开了,白花瓣层层叠叠堆在一起,配上青绿的叶子宛若一位清丽的佳人。她第一次见这种花儿,完全被折服了,此花美得惊人,尤其当一阵风吹来的时候,满天琼玉乱飞,像是瑶宫仙子起舞,叹为观止。
她在齐府住了有七天了,已经熟悉并且认下自己的身份了,十四岁的齐家二小姐齐染。她在这儿父亲和母亲宠的要命,想要什么只要一句话,哪怕是要星星月亮,她都怀疑齐大人会上天给她摘去。她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暖,就算是一场梦,她也认,她太需要了,假的也好。
齐府人口很简单,住在福寿阁的齐老太太,住在褚翠院的齐夫人,住在水竹居的司姨娘,还有住在花倾轩的周姨娘。她有一个大她一岁的嫡亲哥哥唤做齐衍,住在扶风阁,司姨娘有三个孩子,比她晚三个月的妹妹名唤齐芊,住在琼芳院,还有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名唤齐彦,住在清晖圆,一个才刚刚三岁的妹妹齐悦和司姨娘住一起。一大家子倒是和睦,没有大宅院里的阴私事儿,就是齐芊对她有点冷漠。
“小姐,起床了,再躺着就得用午膳了。”
枫儿隔着纱帐唤她,她回过神来,答了一句,便磨磨蹭蹭的起床。桃儿和芙蓉伺候她洗漱,辛儿伺候她梳头上妆,而她刚刚涂完脂粉,就被枫儿拉着,换了一套青色的齐腰襦裙,又披上一件月白色的广袖衫。齐染样貌极佳,尤其是眼睛,上眼皮像一把小扇子一样,眼角合住,眼尾绽开,灵动无比。
等丫鬟们打扮完毕的时候,齐染这才醒了,走出房门,她顺手摘了几朵院子里的木绣球花,朝齐老夫人的福寿阁走去。因为正是四月,一路上繁华似锦,蜂蝶环绕。穿过抄手游廊,就到了福寿阁,院子里几缸莲花露出了大片荷叶,缸里几只金鱼游来游去,怡然自得,齐染摘了几片木绣球花瓣扔下去,看鱼儿争抢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嬷嬷,满脸笑意,唤道:
“二小姐刚刚来,就逗老夫人的鱼儿玩,可见病是大好了,快进来吧,老夫人和太太等您用膳。”
齐染将手里的花递给辛儿,笑着答了嬷嬷一声,便理了理衣服进了房间。屋子里置着一面八仙过海的屏风,穿过屏风只见一位银发苍苍的老人坐在圈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灰色的大猫,和蔼可亲。老人旁边站了两个丫鬟,贴身伺候着,老人左下方坐着齐夫人,旁边坐着司姨娘和周姨娘,司姨娘怀里抱着齐悦,老人的右下方坐着齐衍,齐芊,齐衍三人。
“祖母,舒儿给您请安了!”
老夫人见她一来,满脸的笑意,将怀里的猫放下,拉着她的手问了起来,无非是问身子如何,夜里睡的可好等问题,齐染耐心的回答了,老人听完笑的更开心了。
“祖母,我院子里的木绣球开的正好,给您折了两枝,不知祖母这儿有青瓷瓶没有,这花儿要放青瓷瓶里才好看。”
“我说二姐姐来的怎么这样迟,原来是摘花去了,果真是一片孝心。”
齐芊看见所有人对齐染的到来而欢愉,心里一阵妒忌,同样是齐家女,为什么她齐染就可以被宠到天上,而自己却像绿叶一样,只为衬托齐染这朵花儿。
司姨娘听见齐芊的话,连忙圆场:
“二小姐果然是最孝顺老夫人的,这病刚好给老夫人摘花,我等全都汗颜啊!”
司姨娘说完狠狠的剜了齐芊一眼,齐芊看见老娘的脸色,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老夫人却也没说什么,只吩咐秋来去库房取青瓷瓶子,而齐染则找了一个靠近老夫人的位置坐下。
“二妹院子里的木绣球花是父亲亲手植的,是稀罕的品种,不如晚上去二妹妹院子里赏花去,白色的绣球花要在晚上赏最好,我最近新得了两壶美酒,刚好相配。”
齐衍说道,齐衍是齐染的嫡亲哥哥,是个混的,不认真读书,反而每日顾着享乐,不喜美人却喜美酒。虽然这样,但是做起文章来,不输任何人,十岁做了一篇《劝君书》名动天下,至今被人称赞。
“大哥这提议妙,我最近在练习乌夜曲,可为之助兴。”
齐彦也附和,齐彦如今才十二岁,却有一种端方君子的样子,他平日里总以大哥为榜样,对大哥十分尊敬。由于两兄弟住的近,每当齐彦读书有不解的地方,都会去找齐衍,齐衍也会耐心解答,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就很亲近。
“好呀,晚上我设个小宴,大家一起来,祖母也要来,爹爹也要来,母亲也要来,两位姨娘更要来,你们可不许推脱,不然我就十天不理她。”
齐染撅着嘴,颐指气使的说道,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
大家听完齐染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祖母,笑的合不拢嘴,边笑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头,说道:
“我的小冤家,病刚刚好,就这样玩闹,真是的。”
“母亲,这丫头真是被宠的无法无天,我可管不住了,生怕有人十天不理我。”
齐夫人说道,尽管面上装作无可奈何,可眼底的笑意是藏不住的。
“因为我是祖母和母亲还有爹爹的掌上明珠,你们不宠我谁宠我?”
“瞧瞧这丫头,你和芊儿,悦儿都是咱们齐家的明珠,都该宠着。”
老夫人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
“我库房里有几匹云锦,给姑娘们做几件衣服,一会儿让赵嬷嬷领着你们去,我齐家的姑娘就应该堆在锦绣堆里长的。”
齐芊一听云锦,心里一阵欢乐,做好衣服,刚好可以去京城的时候穿,到时候岂不美哉。
齐染和齐芊两人答了是,老夫人又说了几句,这才散了去。因为取云锦的缘故,只留下齐染和齐芊两人。两人站在一起,今日齐芊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娇俏可人,而齐染穿着青色襦裙则显得清丽脱俗,两人美的各有千秋,远远看去,像是一幅丽人图。
嬷嬷从库房里搬出六匹云锦,请她们挑选,分别是:桃红色,月白色,鸭黄色,丁香色,葱绿色,粉红色。
齐芊一看便挑出自己最中意的桃红色和丁香色,她就喜欢这些娇嫩的颜色,这才是属于少女的颜色。她盼望着齐染不要挑这两匹,可她知道齐染也喜欢这些娇嫩的颜色,那也不要两匹都挑,给她留一匹也行。
“妹妹,你先挑吧。”
齐染转头对她说道,齐芊心里一怔,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啊?这是齐染吗?难道齐染真是病傻了?
“妹妹?妹妹怎么啦?”
齐染见她一动不动,疑惑不解的问道。
“不要,不用,姐姐先挑吧。”
齐芊急忙推脱道,她不知道齐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拒绝了。齐染见她如此,就随便挑了一匹月白色,一匹葱绿色,挑完就和丫鬟告辞了,留下目瞪口呆的齐芊。
果然,齐染病傻了,下定结论的齐芊选了自己中意的两匹,把剩下的两匹让丫头送到司姨娘那儿,给齐悦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