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锁纹木窗不知被谁拨开了一角,溜进一连串“啾啾啾”的雀鸣。
殿上,皇帝正专心致志览阅奏章,慎重地批下每一个字,闻得这惟妙惟肖的声音领会般一笑,待眼下这一本折子批完才抬起头来向着那扇窗子嚷道:“再顾弄玄虚,小心猎人拿了弓箭来射你!”
皇上一发话,小坠子才敢猫腰进了来,一溜小跑跪至阶下,嬉皮笑脸道:“皇上圣明!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知道您不喜欢在批奏章的时候被人打搅,才想了这个歪点子,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憋着乐,一抹脸色厉内荏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还敢向朕讨饶?”
小坠子是个多么善于察言观色的奴才呀,早就洞悉了皇帝不是真的生气,于是也不惧怕,继续笑嘻嘻地回道:“奴才斗胆,确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禀告万岁爷,请您听过之后再罚奴才不迟。”
“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奴才刚才经过御膳房,正巧瞧见皇太后那边的阿齐张罗了好一桌精致的点心,就问她是不是来了什么贵客,不想还真被奴才给说中了,再细一打听,结果您猜这贵客竟是谁?”
“谁呀?”皇帝随口一问,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
“是鄂硕鄂大人带着云格格奉了皇太后的懿旨前去慈宁宫请安,听说太后要‘把、关’。”说最后两个字时他特意将嘴巴张了老大,足能塞进三只滚圆的鸡蛋。
“什么?!”皇帝一听立刻蹿下台阶抓住小坠子,两眼栩栩生辉,“你刚才说什么?!再讲一遍!再讲一遍!”
“云格格现在正在慈宁宫接受太后的把关呐!”动听的话音从小坠子口中欢喜地蹦出来,皇帝的心也跟着欢喜地蹦跳起来,一拍小坠子光溜溜的脑门儿,“该死的奴才怎么不早说!备轿!”一边命令着一边就急不可待地往外冲,恨不能脚下生了风才好。
皇太后!把关!把关!这两个激动人心的字眼不停在脑中盘旋着,亲劳她老人家把关的还能有什么人?自然是六宫之首的皇后了!皇帝心中的喜悦已经溢满了整个五脏六腑,还掺着一丝微微的紧张。还是皇额娘最疼我,表面上没露声色,实际心上早有了安排,自己却还一直误解她,总和她执气,真该死!
就在皇帝这边兀自高兴的时候,慈宁宫中却正在上演一出精心策划的“鸿门之宴”。
“奴才鄂硕叩见圣母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鄂硕利索地一甩马蹄袖,跪拜在百鸟朝凤五彩织锦地毯上。
“奴才董鄂氏恭请圣母皇太后万福金安!”随在父亲身边的云儿也深深拜了下去。因是面见太后,她难得地搽了些许脂粉,坠上几样斑斓的珠饰,一身淡紫色的旗装却是一如既往的素净。
皇太后高居正位,和蔼地说道:“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云儿缓缓扬起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庞,剪水双瞳,皓肤胜月,双腮微醉,浅笑嫣然。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后宫众艳的美丽,清新淡雅,却能直触到人的灵魂。好一个灵气逼人的丫头!太后不禁暗自称奇,只是那一双盈盈闪动的眸子,仿若幽潭,深不见底。
太后迟疑了一下,马上又笑道:“快起来,快起来,今天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来,都坐下,好生陪哀家聊聊。”
“谢太后!”鄂硕领女儿又向太后身边的曲兰行过礼才拘谨地在椅子上坐了,刚一坐定,就有几名宫女端上大小一十二碟花样精美的糕点来,每人三碟置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