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帝把信交予费扬古时,几出大段子的戏都已经一一演过,皇太后自觉有些劳顿,便提早离了戏场回宫休息。
行至荷池,见皇帝正和一个年轻人在池塘边不知说些什么,就走了过去。
费扬古背过手将信藏入袖口,和皇帝一同拜见了太后。
“见过皇哥哥!”太后身边一位身着桃粉色旗装的小姑娘扬起帕子行礼。她就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和硕建宁长公主,闺名敬馨,今年才满十四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甜美可人。
“是敬馨啊,戏好看吗?”福临有意找话题。
“好看。”小公主有问有答,甜甜一笑旋出两个讨人喜欢的酒窝。
太后则盯着费扬古琢磨,“费—扬—古,这名字哀家好像在哪儿听过。”
“回太后,奴才的父亲是朝廷内臣董鄂氏。”
“原来是鄂硕家的公子啊,哀家见过你,在盛京的时候,你们都还小呢,哀家记得那时侯你就比皇上长得壮,现在还是比皇上壮实,好,好,是个好孩子!”太后满意地拉过费扬古看了又看,一旁的小公主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仪表堂堂的少年,被费扬古一看,却忙又垂下头,颧生绯红。
几句寒暄之后皇帝和费扬古恭送皇太后离开,走没几步,只见那小公主借着转弯的机会偷偷回望了费扬古一眼,自觉羞涩地一丝浅笑。
城北后海边,天空有些阴郁,雾状的灰云将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乍暖还寒,空气中透着忧郁的清冷。湖已经开了,水流迫切地侵蚀着四周的残冰,也包裹起那些余寒。
银锭桥下,云儿身着蓝灰的衣裙抚在桥头,似是与这周围的景致融在了一起。
石栏被岁月打磨得很是光滑,触上去彻心的凉。每一截石栏都由一道围挡和两根立柱组成,如此相连形成桥身。平坦的围挡上无数斑驳尚存,长长短短,深深浅浅,述说着十几年前的动荡。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云儿心中默道。
当时当日之人,如今又何在?今时今日之人,将来更是怎样的光景呢?
一番惆怅未尽,胸中陡然仓促起来,只听得布靴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渐行渐缓,在身后停住了。
云儿刻意放松着自己,极力保持呼吸均匀,保持表情从容,可在略显僵持地转过身,那一张令她心碎神伤的面容映入眼帘时,一切就都无法保持了,好容易装出的淡定早已被自然流露的表情湮没。
方欲行礼,却被皇帝一把拉过双手,滴水不漏地攥在手心里抚着,纤细瑟缩的手指马上陶醉在那一方温润的潮热中。
“对不起云儿,真的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朕不好。本来是想一定要给你出气的,只是费扬古他们都说你不喜欢,这才作罢。不过昨个儿早朝我已经明里暗里地把朝臣都骂了一顿,以后再不让人欺负你!”
多么动人的话语,又说得如此情真意切,云儿差点就失控了,差点就要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可是不行,残忍的理智把双手从留恋里挣脱出来,又将她推后两步,偏过玉颈。
“皇上请不要这样做,以后再不要这样做了。”
“朕知道你心善,不记恨那些伤害你的人,可是他们必须得受点教训,朕是皇上,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难道还要其他人来指手画脚吗?”福临一副还没解气的样子。
云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回头垂下目光说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席话:“正因为你是皇上才不可以任性,朝臣们的意见都是为了你好,可皇上这样做只会让云儿更加不安,坦白地说,我真的无意踏入那个金瓦红墙的地方,那里不适合我,我也不喜欢那里,所以云儿恐怕要辜负皇上的好意了。”一口气把话说完,云儿两手扣在腰间一拜,匆匆上桥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