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鄂硕早朝回家,一进门就又拍桌子又吼人,“真是气死老夫了!这也太欺负人了!”桌上的瓷器被震得“叮当”乱响,下人们一个个缩手哈腰,不敢吭气。
只见夫人掀了珠帘快步走来,替他取下帽子,摘下朝珠放好,“老爷,干什么生这么大气,谁又惹着您了?”
鄂硕先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今儿下了朝佟大人突然把我拉到一边,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
“他悄悄告诉我说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议论,说我鄂硕自视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得宠,妄想当国丈,所以私底下让自己的女儿去接近皇上,争夺皇后的位子。”鄂硕两手在胸前比来比去,一会儿攥紧拳头一会儿又铮铮地张开,多么荒谬的事情!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个可笑更可气的传言了。
夫人被他难以名状的激动情绪弄得也紧张慌乱起来,“这从何说起?难不成那天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哼,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那个蒙古丫头干的,恐怕人家抢了她的位子,小小年纪心眼怎么这么坏,仗着有人撑腰就无法无天,什么勾引皇上,什么妖精的手段,这样散播谣言诋毁我们女儿,真是欺人太甚!”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气愤的拍桌子声。
“哎呀你可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夫人急急地挥着手帕劝道,“这也得怪云儿自己,要是她懂得分寸不随便和男人去赏什么梅,会发生这种事么?那么多人亲眼见着她和皇上在一起,要不议论才怪呢!这下可好,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连累了老爷您的名声,真是!”
这一幕被珠帘后面的云儿看得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她脑中顿时嗡嗡作响,后来的那些争吵就再也听不清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泪水毫无预兆地在眼里打起了转,云儿猛地用帕子捂了口鼻,转身奔向房间。
露珠儿不在,屋里空无一人,她飞快推开门又反手闭紧用身子靠住,仰头望向空洞洞的屋顶。泪水不可抑制地从眼角流淌下来,仿佛决堤一般奔涌不止。怕哭声惊动他人,她只能咬住下唇小声抽泣,发白的薄唇印下殷殷血痕。
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要成为众矢之的?就因为我喜欢了皇上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皇上?
泪水的咸涩腌得眼睛生疼,云儿痛苦地闭上双眼……妖精,勾引皇上,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连累了老爷您的名声……那些令她羞愧不已的话像一把把利刃无情刺进她的胸口,一刀又一刀,扎得她血流成河,几近昏厥。
之后的一段日子事情总算平息下来,大家生活如常,鄂硕老爷每天往返于家里和皇宫,有时回来满面春风,有时却又一脸阴霾。瓜尔佳氏悠闲地享受着官夫人的锦衣玉食,不是在傅大人家听戏就是在马都统家喝茶,好不惬意。费扬古经过这次的教训倒是安分多了,大多数时间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练练拳脚,修整修整他的墨香阁,顺便想出一个合适的新名字。
只有云儿,本来就少言寡语的一个人这会儿变得更加沉闷了,除了吃饭以外足不出户,就待在听雨轩里。即便在饭桌上她也是默不作声,低头简单吃两口就回屋去了,像空气一样,大家越来越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很多时候她就是独自坐在窗前发呆,经常无缘无故就落泪,问她反倒哭得更凶,因此露珠儿便不再敢问,只好安安静静守在一边,跟着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