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以后,皇帝自然又是直奔承乾宫,只见他负着手,一脸别扭地走进来,堵气地扯下肩上的披领子往桌上一扔,不耐烦地挥手道:“出去出去!一个个碍手碍脚地杵在这儿,让人想说句痛快话都不自在!都给朕滚出去!”
皇上一吼,几个宫人都吓得缩起脖子,麻利地退了下去。
心细的云儿知道他一定是刚才在朝上又跟谁生了闷气,借故宣泄,无奈地轻笑了一下,接过查查手里的冰糖梨水递上前,半开玩笑地说:“幸亏臣妾今天熬的是梨子水,要是上火的参茶,皇上怕是连屋顶都要给臣妾戳出个大窟窿来了!”
一看云儿那娇嗔时的可爱模样,皇帝这才忍不住笑了,接过茶盏慢慢啜饮起来,“恩,好喝!”
“皇上是在为出兵南下的事和大臣们意见不合了?”
“可不是嘛!”
确定了先前的猜测,云儿忽然板起脸来正色道:“既然是因朝堂上的事,皇上就不该跟下人们执气,他们有什么错?皇上以后不能这样了,不然臣妾可就不敢叫皇上来了。”
云儿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态度,说得皇帝只好乖乖双手投降,“好嘛好嘛,你是菩萨心,都是朕的不对,行不行?你可千万不能不理朕呀,那样的话我就真是孤立无援了。”
“皇上怎么说这么泄气的话?”云儿不禁忧心地问。
只见皇帝脸色又是一灰,沉声道:“唉,你不知道,刚才在朝上,朕本来打算调集两蓝和正白三旗兵力,再加上一部分绿营军的配合,组成征讨大军挥师南下平乱,可你猜怎么着?最该出力的郑亲王和佟图赖两个人竟然一个称老,一个报病,抛软钉子给朕碰,现在南方情势逼紧,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可他们那些人还是只会明争暗斗的,你说可气不可气!”说着一拳捶上桌沿,就见那轻巧的小桌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正白旗和绿营兵不是由我阿玛和费扬古带着么,他们是什么态度?难道也借故推委吗?”云儿焦急又紧张地攥了双手。
“他们当然不会!”皇帝说完,半喜半忧地叹了口气,“纵观整个朝廷,也就只有朕这个岳丈和小舅子忠心耿耿,可以倚赖了。”
云儿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接着追问:“既然阿玛和费扬古愿意带兵出征,那皇上又何必非要难为老亲王等人呢?”
皇帝摇摇头,解释道:“此次贼寇的人数多达十七万,而咱们现在除去被岳乐西征带走的那三旗,剩下五旗中两黄旗担着驻守皇城之责,不能动,如此一来就只能从两蓝和正白旗中抽调部分人马,再加上绿营,却也只勉强凑到十二、三万兵力而已,不过待与江宁附近的驻军汇合之后,也还可与对方匹敌。但是现在两蓝旗竟不肯出兵,单凭你们董鄂家所掌的那一点兵力,是绝绝不可能胜得了的。”
“那皇上就把厉害关系讲明了,臣妾想郑亲王和佟额真都是为朝廷出生入死过的老臣,决不会眼见社稷动荡,百姓遭难而袖手旁观的。”
“那些话还用朕来说?他们一个个老奸巨滑的,怎会不明白其中的轻重?”皇帝不屑地一撇嘴,“哼,还不是因为一己私怨,才故意不想与你阿玛同肩出战。”
云儿神色一凛,“我阿玛几时与郑亲王他们结怨了,怎么结的?”话才出口,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惊呼,“难不成是因为……因为我?”
皇帝见她一时激动,忙抓过那双颤抖着的手捂在胸口,急着劝慰:“你千万别胡乱猜想呀,各旗之间因为意见不合或者领地圈划的纠纷结怨是常有的事,你深居内宫,这与你又能有什么相干?”
然而如此牵强的解释又怎能瞒得过聪慧的云儿,她心中顿受打击,悲痛地咬着柔唇,不禁潸然下泪,“皇上不用宽慰我,臣妾知道,因为册封臣妾的事外朝内廷中有不少人都怀着怨气与嫉恨,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竟会在这个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给皇上和大清带来祸患,臣妾真是罪过,罪过!”
皇帝心疼地抱住她,又深深搂紧,“谁说你有罪了?!谁敢说你有罪?!这不是你的错,完全不是你的错!”
云儿紧偎着皇帝的肩窝,惧怕地说道:“皇上,臣妾突然觉得好害怕,也许……也许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别怕,有朕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朕都一定会把你护得紧紧的,护得紧紧的!”皇帝用坚定的承诺给无助中的她以最大的温暖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