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本该是个热闹喜庆的好日子,可此时此刻的紫禁城却全然提不起节日的兴致,反而人心惶惶。这天一早起来,太阳就隐匿不现,遥目而望,南边的天空拢盖着一层厚厚的紫幕,直压得人憋不过气来。
乾清宫正殿的早朝上,气氛正如这多变的天气一般压抑沉重,议政大臣们的脸上都挂着凝重而严肃的表情。原因是关于前明旧部起义一事,朝廷刚刚得到消息:郑成功率领十七万大军,乘战船千艘,溯长江而上,相继攻取镇江、瓜州等重镇,现已直逼江宁!
“启奏皇上,此次郑军起兵叛乱乃蓄谋久已,来势汹汹,本来郎廷佐已于金山、焦山等多处设防‘木浮营’,阻止敌军西进,不料却在半夜被焚毁殆尽。如今敌人连克重镇,必定士气大增,江宁危急,出兵讨逆实在刻不容缓!”内大臣鄂硕言辞恳切,目光中凝着深深的焦灼。
皇帝神色紧敛,极为赞同地一点头,道:“鄂硕将军此言甚是,但不知现在逆贼的实力如何?”
“回皇上,据奴才派去的探子回报,郑军共有步兵五万,练兵五万,水兵五万,预备队一万,及一万‘铁人’军。”
“‘铁人’军?何谓‘铁人’军?”皇帝追问道。
“据探子讲,那些士兵全部头戴铁面,身穿铁臂裙,把自己武装成‘铁人’,专砍咱们骑兵的马腿呀!”鄂硕愤然说道。
“岂有此理!这帮逆贼实在可恨!”皇帝狠狠地拍在御座的扶手上,掌下紧捏的龙头雕饰正突眼眦须,“鄂硕,你正白旗手下有多少人马可供调遣?”
鄂硕跨前一步拱手道:“回皇上,奴才与全旗上下所有将士皆已随时待命!”
这时,已身为抚远大将军的费扬古也积极跟在父亲身后,洪声响亮地表明:“皇上,奴才也领手下的绿营军随时待命!”
“好!”皇帝心中大感喜慰,接着转向济尔哈朗问道,“郑亲王,你的镶蓝旗怎么说?”
皇帝一呼,只见济尔哈朗一步一个停顿地勉强挨到了人前,未及开口就先听得一阵呕自心肺的咳嗽声,待逐渐平息了,才慢吞吞地道:“启禀皇上,奴才是真的老啦,这强征恶讨的事……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啦。”
皇帝听了,换下方才的振奋,阴着脸冷哼了一下,道:“都是朕的疏失,既然叔王年老体病,就理应留在府中安心休养,朕看以后也就不必天天来上朝了。”
济尔哈朗一听,当即“咚”地跪了下来,表白道:“奴才虽然老迈,体不能战,但朝中大小事务但凡用得上力的,还当鞠躬尽瘁,方不负祖宗之托呀!”
皇帝嗤之以鼻,对济尔哈朗的假公济私和故意推脱心知肚明,只是不能当面戳穿罢了。接着,就看他皱起眉在一片红缨顶子里寻了又寻,不悦地问道:“佟额真呢?怎么没见他来上朝?”
“回皇上,佟额真偶感风寒,已经卧床好几天啦……咳咳咳……”没说两句,济尔哈朗又掩住手帕剧烈地咳了起来。
“皇上!奴才有信心与阿玛并肩南下,凭我正白旗逾万精锐和操练多时的绿营军,也定能力克贼寇,还民以安!”费扬古说着把身子有力一挺,透出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气神儿!
鄂硕赶紧私下拉了拉儿子的衣角,眼神示意他不可强做出头。
周围弥漫着一片沉寂,满朝事故老练的文官武将们又怎会不知这分明是两派势力在交锋?再加上自家实力无论是征战的本领与经验,还是所掌控的兵额都在以上几人之下,所以谁也不敢贸然表态,都闷不吭声的,而暗地里却又是各怀心思的揣度。
半晌,皇帝自开口道:“形势虽已迫在眉睫,但我们也决不可莽撞草率,派兵之事待朕仔细考虑之后再做决定,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