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东方渐露鱼肚白了,喧嚣了一天一夜的草原才终于归于平静。
回去营地的路上,查查仍然意犹未尽地哼唱着,像一只出笼的小鸟,顶着藤蔓编就的头环奔跑在前。
博穆牵着他的枣红马和云儿悠闲地在后面走着,习习凉风很快吹散了潮湿的雾气,天地变得如此清澈明净,点缀着草的甘味。远方的朝阳也拨开了飘渺的面纱,露出红彤彤的笑脸,感染着云朵,感染着原野,感染着美好的心灵。
云儿若有所想地扬起了唇角,走在一旁的博穆见了,笑着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说过的那些话。”云儿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说。
“哦?”博穆略微一怔,有些受宠若惊于这个回答,“我说过什么?”
“上次你说我还没有认真去体会新生活的意义,就一味地否定它,逃避现实,也逃避自己。”
博穆有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后,一急竟磕巴起来,“那个…那时看你日益消沉,我…大家都很替你着急,也很难过……是我太冲动了,对你说出那些口没遮拦的话,冒犯之处还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善解人意的云儿莞尔一笑,“怎么会呢?我提起来就是想谢谢你,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你的话,也在努力让自己振作,特别是今天当我置身山水,和那些善良纯朴的人们在一起的时候,才终于体会到了。”
博穆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有意追问:“那你都体会到什么了?”
“一种深刻的美好,不为外表所左右,只有以同样坦诚,同样纯真的心才体会得到。难怪阿荞那么依恋这块土地,所以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和查查一起留下来,实现我们之间的那个梦。”云儿惬意地抚弄着长长的发辫,眼中淡影起卷复舒。
“那你不回关内去了?”博穆不觉提高了语调,身旁的马儿不知怎地突然撒了一下欢。
云儿默默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中原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已经好像是前世的事了,不能再回去,也无法再回去。”
“那么……过去的事情你也都放得下?”博穆小心谨慎地又问了一句,紧张中难掩喜色,虽然不甚清楚那些所谓的过去,但看得出来,她一定有不为外人道的过去。
云儿轻敛了一下眉头,轻的连她自己也没有觉察,然后释然地说道:“我已经放下了。刚才我向着初升的太阳为他们做了祈祷与祝福,希望所有爱过我的人,和我曾经爱过的人,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碧云天下,两人满怀着各自的希冀慢步在黄叶满地间。
兀自摇动的寒枝,清泥冻结的荷池,孤亭下会冰人的石凳,紫禁城处处泛着冬的气息。
通往坤宁宫的廊子里,两名穿着葱绿棉袍的宫女抬着一只大碳盆一路小跑,烧红的碳块一惊一乍地迸着火星,可宫女全然顾不得这些,缩着脑袋拼命加快细碎的步子,因为这是皇后娘娘要的东西,若是让娘娘等得厌烦,那她们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这位只风光了一日的正宫皇后,顶着有名无实的空头衔,受尽了冷遇,失尽了面子。因为皇帝从大婚第二天拂袖离去之后,就真的再没有踏进过坤宁宫半步,就连要路过也是尽量绕道而行。
起初,曲兰还妄图借太后的口以延续皇室血脉的压力来逼迫皇帝与自己修好,可谁知偏执的皇帝竟以临幸宫女来反抗,而且已经有两名宫女怀了身孕,进封为嫔,如此一来,皇太后也没有了理由。
如果说曲兰和皇帝在大婚那晚开始断情绝义,那么后来的这些日子更是让她对其恨之入骨,于是,唯有将满腹怨气撒向侍侯她的这些宫人。不论太监宫女,还是老嬷嬷,做事但凡出一点错,她就打骂上身,不依不饶,摔碟砸碗亦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对长相好一些的宫女,更是经常冷嘲热讽,故意找茬来责罚她们。
对于侄女的骄横妄纵,皇太后既不能明罚,好言相劝又无果,最后也就只得睁只眼闭只眼,随她去了,心里只盘算着赶快为儿子再寻一位贤良淑德,温顺体贴的可心人,一方面是充实后宫,另一方面也算是对儿子的一种弥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