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巷子里传来打更的锣声,渐渐近了,又渐渐远去,回荡在幽深的夜色中。
听雨轩微黄的窗纸上映出一个姑娘的剪影。
烛火跳动,云儿的心也随之忽明忽暗,忽起忽落,扰得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就起了来坐到窗前,单手托腮,眉目含情,少女情怀尽显。
今天遇到的那位九公子不知是何人家?看他外表温文尔雅,像个读书人,没想到身手也那么好,今天要不是他我哪里还能安然无恙?现在想想还都有些心悸,幸好有他。
面前撩动的火光热情地舞蹈,云儿觉得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好像又一次沐浴在了九公子那深情的目光里。
这样一个仪表不凡,气宇轩昂的人,想必一定是这京里的官宦子弟了,装束也那么考究,连衣角的滚边都绣了云纹,恩,肯定是了。京城的王公贵胄何其多,我这样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到这儿,云儿又不免难过起来,细眉直蹙,轻声叹气。
侯门自古多是非,自己向来是不愿多结交这种人的,不过这九公子和他印象中的纨绔子弟全然不同,谈吐优雅,举止得当,而且还很善良,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常百姓就好了……
云儿叠着双臂伏在桌上,把下巴轻轻放在手背上,望着蜡油一滴一滴淌下,时而欣喜,时而哀愁,就这样一夜无眠。
而她心里的那个人此时也在同样的烛火前望着一样东西凝思。
云,白色的丝绢上绣着一个云字,福临一整晚都盯着这个字发呆,桌上的奏折批到一半,却再也无法集中精力。
回宫以后,他已经命人将手帕清洗干净,刚才由小坠子亲手送了来,福临拿在手中念念有词:“云,清淡如云,脂粉不施,清新如雨后之云。”
小坠子不明就里,皇上交代他不能泄露一个字,他也不敢多问,不过心里可是明白了一件事儿:万岁爷八成是有了心爱的姑娘了。小坠子掩嘴偷笑,拉上了养心殿的大门,好让他的皇上主子可以尽情舒解相思之意,而他就守在门外做个称职的哨兵。
福临摩挲着手帕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踱来踱去,云儿姑娘的倩影不断在他眼前心头萦绕。想起她在自己怀里慌乱羞赧的模样,多么令人怜爱,而遇到穷病交加的祖孙时疼惜的神情,又是那样令人心碎。清如山中泉,纯似新春雨,一种从未见过的美丽深深触动福临的内心,让他感动不已。
“皇太后吉祥!郡主吉祥!”小坠子的一声禀报惊醒了福临的好梦,他慌忙把手帕藏进衣袖里。
“给皇上通风报信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吧,把哀家的耳朵都快震聋了。”太后一眼就识破了小坠子的用意。
“回太后,不是通风报信,奴才是万分景仰太后,所以就用了万分的力气,还请太后恕罪。”小坠子笑嘻嘻地回话。
太后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带曲兰走进殿内。
“儿臣参见太后!”福临忙请安。
“曲兰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曲兰娇滴滴地行礼。
“这么晚了太后怎么还没休息?”福临却只和太后说话,看也不看曲兰。
“还不是曲兰这孩子体贴,见养心殿里还亮着灯,就命御膳房做了几样点心,非要亲自给皇上送来,喏,都是你爱吃的。”太后向曲兰投去赞许的目光,一面命人将点心端了来。
“别放下了,朕不饿。”福临不领情地转过身,在他眼里,曲兰那张装扮浓艳的脸愈加令人厌恶。
宫女们端着点心,不敢放下也不敢收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皇上!”太后冲福临使了使眼色,福临不再执拗,他很明白自己现在还不能得罪曲兰,更不能得罪她所代表的蒙古王公,只得说:“先放那儿吧。”
见气氛不甚和谐,太后打起圆场:“既然皇上还有那么多奏折要批,曲兰,咱们就先回吧。”
“请皇上保重龙体,曲兰先行告退。”这一次这位骄傲的公主倒是显得颇识大体,没恼没怒,始终面带微笑。
可福临还是只跟太后道别,根本不理会她。
一出养心殿,曲兰就迫不及待地抱怨起来:“姑姑,侄女听您的话诚心来看他,低声下气的事也做了,可您看他又是什么态度?想我堂堂尊贵的蒙古郡主,何曾受过这委屈?”
“好了好了,这回的事是皇上不对,赶明儿找个时间我说他,你是将来的皇后,可不许这么跟皇上计较,知道么?”
“是,姑姑。”曲兰低头绞着帕子,不情愿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