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飒,寒鸦凄凄,古老的北国荒林披上了青黄的颓色,大大小小的湖泊、沼泽星罗棋布,泛着潮腥味的阴阴山风在耳边狂妄地长啸。
这一队北行的犯人从夏末走到了秋初,长期跋涉的凶险与艰苦无情地夺去了六个人的生命,余下的也是狼狈不堪,不见人形。
云儿和查查这两个没有掉队的尾巴亦是破衣烂衫,旧颜难寻,只知道紧紧地跟住,不敢落下一步。
踏过泥泞的桦木林,又涉过一段蒿草丛生的沼泽地,眼前忽地开阔起来,一大片光秃秃的原野荒凉冷落,苔藓横生,不远处的苍山脚下,成堆的石块累砌成一座座高低起伏的丘陵,约有上百名囚犯散布其间,有的挥着铁锤、铁榔站在石堆顶上敲敲打打,有的则拖拽着整筐的碎石正运向别处。
这里应该就是佳木斯苦牢的采石场了吧。
云儿疲惫地长吁一口,尽管未来的苦徭日子还会有许许多多未知的磨难与艰辛,但总算比每天无休无止的跋涉要好过一些,一路上,凄风苦雨,饥寒交迫,折磨得人就悬在崩溃的边缘,若不是放心不下查查一人孤单无依,她几次跌倒都想就这么闭上眼睛静悄悄结束自己残破的人生。
“这里就是采石场,所有的女犯都留在这儿做工,男犯继续前行!”士兵一声嘶哑的命令打断了云儿的思绪,原来眼前这些蓬发遮面的苦工竟然都是女子!
十几名男犯碎声抱怨着继续向西而去,留下的女犯包括云儿、查查在内则被一个黑塔似的女牢头喝进一间乌漆漆的石屋子里。
她们先是被卸去了箍在颈子上的木枷和缠住手脚的铁链,然后随着牢头穿过幽暗狭长的甬道,来到几间栅栏围做的牢房前。
扑鼻的霉腐味和噎呛的酸臭味令人阵阵作呕,云儿和查查都赶快用破烂的衣袖捂紧了口鼻,忍耐着依在一起。
“捂什么捂!”两只粗重有力的大手猛地从后面揪住了查查和云儿的发辫,“哎呀!哎呀!”二人本能地惊叫起来,伸手去抓夺自己的头发,怎奈牢头力气太大,挣脱不得。
其他囚犯见了,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个低眉顺眼地躬身立着。
女牢头虎着一张脸,绞着浓密的横眉,粗声粗气地教训道:“你们几个都给我听清楚了,我不管你们当初是高贵的小姐还是低贱的丫头,到了这儿就都是苦牢的奴隶,每天跟着其他人一起做工,凡事都得听本官的差使,要你们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别妄想着逃跑,知道为什么取下你们的刑具么?因为这里方圆几百里都是穷山恶水,逃走的人就算不被饿死累死,也得做了野狼的点心,你们哪个想找死的就尽管试试看!”
四下沉寂,只有污水跌碎在石砖上的声音规律地回荡在封闭无窗的囚室间,前仆后继。
女牢头得意地看着攥在手中痛苦扭动的两个姑娘,贴近她们的脸阴柔地警告着:“还有一点,本官最讨厌那些个扭扭捏捏,娇娇弱弱的臭女人,还以为自个儿是千金大小姐呐,呸!”说罢突然放手一推,查查和云儿就扑倒在地。
女牢头趾高气扬地发出一声轻哼,然后踱着官步满意地离开了。
“查查,你怎么样啊?”云儿顾不得疼痛忙去拉起查查。
“好疼啊,云儿姐!”两人委屈地相互揉着脑后,彼此抚慰。
这时,另一名穿着青布袍子的女狱卒带领收工的犯人们回到囚室,那些犯人迫不及待地钻进各自的牢舍,一头扎进发霉的稻草堆中,粗重地呼着气,有的竟还为没有抢到一团合适的草而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