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灵芝、杜小潇从来不曾想到过,自小与自己亲近熟悉的叶朵和叶露,竟然会是邪灵之身。
杜灵芝原本从不相信远古流传下来的传说,她一直认为这些传说都是前人故意编造出来,以让群山的山民变得更加顺从的谎言。
她曾立志揭穿这些谎言,但没有人相信她的冒犯神灵的话。直到朝宗城里的每一个山民都开始躲避她时,她才不得不接受自己根本无法撼动山民信仰的事实,但她的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鄙夷着前人们别有用心的把戏。
短短一日之内,她亲眼看到了平原亡魂族的觉醒,亲耳听到了叶露越过生死网、又被锁魂洞收服的经历。她无法从叶露的经历里找到任何漏洞,来证明叶露所说都是谎言,她深知,秉性正直、心底纯洁的叶露,也没有理由在自己面前编造谎言。
渐渐的,她再没有质疑远古传说的勇气。
锁魂洞里的年轻女子身份可疑,她不仅知道很多的群山的禁秘,还拥有强大的邪术。此刻,杜灵芝反而在催促自己找到更多相信叶露的经历的证据,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定然也可以去寻访那名神秘的女子,让她来解开自己心中所有的疑团:传说的秘密、后山的封禁、九碑塔与落鹰峡九碑的关系、重生池的奥秘、自己的爹爹躲在猫骨车里的原因、灵雪儿裸身从神灵殿走出的原因、还有亡魂族……
而杜小潇呢?她只在怯生生地看着叶露。她不知道该像从前一样把叶露当作自己的姐妹,还是该与叶露疏远一些。毕竟,叶露是邪灵之身,是山民的仇敌,是该被关押在锁魂洞的邪灵。杜小潇很痛苦,她不允许自己萌生疏远叶露的想法,同样是自己最信赖的人,她不得不将叶露和林越康对比,如果自己的康哥也是邪灵,自己该和康哥疏远吗?
“不!不管康哥怎么样,我都会和他厮守在一起,他也定然是这般想的!”杜小潇悄悄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若她真的有心助我逃出锁魂洞,进入九碑塔,不管她吸不吸走我的灵气,我都会完成我答应她的事情!”二人正思间,叶露又开始说话了:
“于是我便对她说到:‘只要我办得到!我定会在所不辞,履行我的诺言!’
她却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冷冷说到:‘没那么简单!你还是听我说完再决定是否答应!你若有命从九碑塔出来,先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不会在塔里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然后再说是否履行你的诺言!’
我对她说,她若帮我逃出锁魂洞,进入到九碑塔,不管结果如何,就会感激于她。
见我满口答应,她终于说出了她的要求,盗取葛阳的神灵权杖,回到后山,助她解除极暗之渊的封禁,逃出后山!”
“什么?这哪能答应她?”杜灵芝大惊失色,她站起身,走到营帐口,看到营帐外并无外人,方才回身说到:“她本精通邪力,若让她得到了神灵权杖,岂不要把锁魂洞里的邪神恶灵都释放出来!”
杜小潇还在纠结,如果自己的康哥遇到同样的困境,又该怎么办呢?若是答应了锁魂洞里的女子,群山山民便有涂炭之危;若不答应,又换不回自己的灵气。我该怎样帮康哥?是救康哥还是保山民?
“当然了!我怎能帮她取得神灵权杖,释放邪灵,祸害群山山民呢?”叶露坦然说到:“一边是二公子、有成哥,一边是群山的山民,谁轻谁重,我还是分得清。就算二公子、有成哥等人因此死了,他们也定然不会怪我,小姐也不会怪我。我听完她的话,再不理会她,只是在想依靠自己逃出锁魂洞的办法。”
“那后来呢?你为何还是自愿让她吸走了自己的灵气?”杜小潇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叶露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她见我心有顾虑,不答应她,她倒变得急迫起来,连连拿话激我:‘看来!你还是贪恋自己容貌,害怕死在九碑塔里,不敢进去!’
想着一时半会也出不得洞去,若结好她,说不定能套出出洞的方法,我便答到:‘怕死?怕死还闯进生死网来?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凭借神灵权杖之力,破了锁魂洞,逃出山去,祸害人间!’
她也不生气,依旧和颜悦色,指着隔壁的犯人说到:‘祸害人间?我真要害人,为何还要日复一日养活他们?’
她不说还好,一说倒正好提醒了我:‘锁魂洞,关押的都是远古的邪神恶灵,你与它们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要养活它们!等你得了权杖,正好带着它们逍遥法外!’
我刚说完,她竟仰头笑开了,说到:‘就他们?也配叫邪神恶灵?一群杜元宗的手下败将!被关进了锁魂洞,永无出头之日,若不是我,连条贱命都保不住!’
我不由又到各铁牢细细察看了一遍。果然,他们都只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老头子,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可能是邪神恶灵?群山重罪之人也多,宗主将他们关在那里,也说得过去,那女子将他们养活,倒也有些慈悲之心。待我再回到那女子铁牢前,又朝她问到:
‘那你到底是谁?怎被关在这等绝地?我又怎的知道,你得了权杖,不会跑出去危害人间?’
她回道:‘你不用在意我是何人,也不要多问我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你若敢去问杜元宗,他自会告诉你!这些都是我们老一辈的恩怨,你们这些小辈不配知道!你只需好好想想,百十年来,可曾有谁依仗邪力祸害过人间?我被关进锁魂洞之前,便精通邪术奥妙,若有祸害之心,早在那时,便已出手,何须等到现在?你既知道神灵权杖的威力,我再问你,是否听说过亡魂的传说?’
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也知道亡魂的传说,便朝她说到:
‘古民有传,邪灵被远古祭司用神灵权杖摧毁了肉身,亡魂又被封印在邪灵锁魂阵里,后因群神相争,牵连祭司,无力顾及锁魂阵,亡魂趁机逃脱,躲入了平原。’
她听完后,补充说到:‘你只知道传说的前半截,却不知得后半截。两千多年前,平原上血灵族出身的平原王崛起,趁着亡魂节,将亡魂族全部封印在了亡魂殿。但邪灵的亡魂有过被封印在邪灵锁魂阵的经验,未防再被封印,它们早已练成了分魂法,就是将自己的亡魂一分为二,两千五百年一个轮回。两千五百年后,若一魂被封印,另一魂自然觉醒,觉醒后,继续分魂!’”
杜灵芝、杜小潇在叶露刚提到“亡魂”两个字时,便已经目瞪口呆。叶露说的,不正与上午在金鼎城下的见闻相合么!叶露补全了十三关于亡魂族的传说,而自己正好见到了觉醒的亡魂族!
叶露见二人不做声,只以为她俩被吓坏了,赶忙说到:“我接着问她,说了半天亡魂的传说,到底跟她是否作恶又有什么关系。她却渐渐变得忧虑,长叹说到:
‘自上一次封印,至今约有两千五百年,我被关在锁魂洞内,知不得年月,直到你说平原兵入侵、葛阳封禁了后山、亲自出征才提醒了我。平原的亡魂族多半已经觉醒,不然葛阳一个老祭司,不会随军出征而去。望泽山败退,消息传到朝宗山,大半月已经过去,却不知平原兵已经攻到了哪里!’
那时我还没得到平原兵攻入大苗河,占领金鼎山的消息,以为她只是故意在危言耸听,骗我答应她的要求,但她的脸色忧虑恐慌,完全不像是要去祸害山民的人,我什么都没说,只听她继续说到:
‘若是亡魂觉醒,为求占据群山,永远消除邪灵锁魂阵,它们必然攻入群山腹地。朝宗山和金鼎山都藏有它们想要的东西,所以它们要么自龙宁河攻入朝宗山,要么自大苗河攻入金鼎山。两座主山,它们只要占据一处,夺得了所图之物,后果便不堪设想!’
我又问她平原兵要夺取何物,她却再次告诫我不要多问不该问的。只继续说葛大人本是一个庸才,毫无灵性,年轻时,在她那里学到了一些邪术,专门用来讨好宗主,爬上了大祭司之位,实际百无一用。神灵权杖落在他的手里,必然发挥不出权杖的威力,敌不过平原兵和亡魂,只有她出了后山,激活了神灵权杖的神力,群山才有胜利之望!”
杜灵芝、杜小潇已经可以肯定,那锁魂洞里的女子所说的都是真的。
“到那时,我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在她的帮助下,先出锁魂洞,再进九碑塔,出来之后,再寻你们验证平原的亡魂是否真的已经觉醒。如果她说对了,我便取了神灵权杖,助她出来;如果不对,这灵气不要也罢!至少,九碑塔已经去过了!”
“然后你便让她吸走了自己的灵气?”杜小潇问到。
“是的!她凑到我的身前,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渐渐感觉到自己全身变得酸软,眼睛变得模糊,连脸上的肉都在翻滚。
慢慢的,她却变得更加年轻,顷刻之间,又年轻了四五岁!”
“她不变老的秘诀就是靠吸取别人的灵气吗?”杜小潇若有所悟,眨着眼睛问到。
“我也这样问了她。她并不避讳,一边点头,一边更加阴邪地笑着,连通道里的烛光都随着她的笑声晃动了起来,她笑了好一阵,方才问到:
‘极北山的古玉还没死吗?’
我说没有,只是病得厉害,二十来年了,不见治好。
她却更加得意说到:‘好!没死就好!等我出了锁魂洞,定要去好好会会她!就是她的灵气,让我一直不老!这个极北山的女人,果然不同一般!’
原来,古玉多年卧床不起,也是因被她吸去了灵气,这才病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