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阳说得对。如果真如杨烈所说,还会有更好的扫除平原、解救山民的计策,为何两千多年过去,群山还是躲不过平原的入侵?
二十年,是宗主登位以来的时间。二十年来,宗主为了群山大业,又何尝没有费尽心血?自己在众多故人的反对下,一个人走着最孤独的道路。
他默默走到杨烈石塔前,背手凝视半响,忽然昂首跪在杨烈石塔前:
“杨烈贤兄!若无你,便无今日的杜元宗!今日我把你葬在同人山山顶,只是要让你看到我为什么不攻下城池,解救金鼎山民。
我借平原兵之手,夺取你的九碑残卷,寻求远古的神力,并不是要满足自己的私心,而是要造福群山的山民。只有唤醒了远古的神力,才能一举扫除平原的亡魂,万千山民,也再不用遭受平原兵的杀戮。
我抛弃金鼎山的山民,违背了宗主的誓言,这在宗主律中是极大的罪恶。但为了山民的长治久安,我问心无愧!待我完成了群山的大业,再到神灵殿向你请罪!”
说完,他恭敬地朝着杨烈的石塔执了三礼,站起身来,又走到前面两座旧塔前。
依旧跪倒在地下,双肩一沉,脸上也多了几分放松:
“大哥!二哥!我已实现我当年在你们墓塔前的承诺,杨烈的亡魂,已被镇压在山下,又用锁魂链将你们锁在一处。你们若是还有怨言,可以寻杨烈报仇了!是他自作主张,害了你们的性命,元宗替你们带来了杨烈,再不要怨恨元宗心狠。
金鼎山的残卷我必然要取,你们且在山下再委屈几日,待我破解了九碑残卷的秘密,扫除了平原的亡魂,就将你们请回朝宗山的神灵殿!”
葛阳慌忙迎上,劝到:“宗主啊!大军压境,狄堪难测,哪是自责时候?即便寻得了九碑残卷,也还极难破解,要成大业,还有许多不易啊!”
“平原兵——狄堪——”宗主跟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站起身,望着金鼎山四周,眉尖微微一沉,叹到:“平原兵和狄堪不足为虑,我所忧的,是其余十山的山主。”
“凡夫俗子,鼠目寸光,何足为虑?”葛阳倒不在乎。
“他们虽不知道金鼎山藏有九碑的残卷,却也知得神灵殿的宗主律,知得九碑残卷的传说。此次用兵,确会让人生疑,若是他们察觉了我的用意,便可依照宗主律,起兵反抗朝宗山。唤醒群山的神力,此乃宗主的大忌,山人共知。真若群山皆反,你我二人如何能敌?到时别说是群山大业,就连宗主之位,也无法保全!”毕竟变数太多,宗主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葛阳淡淡一笑,齐肩的白眉迎风飘飞,他轻蔑指着远处的金鼎山,说到:“若无真凭实据,群山山民怎会信服?若无山民支持,他们又如何敢反?杨轫、杨剡已不足为虑,只要杨烈剩余的三子再被平原兵杀害,杨家死绝,再无对证,他们便无法反叛。”
“杨家子弟,至关重要,葛阳能看明白,那帮山主岂会看不明白?”宗主暗自寻思着:
“除了葛阳,杨烈,还有人知道金鼎山藏有九碑残卷的秘密吗?杨轫、杨剡?他二人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替父寻仇,残卷之事,或许还不知晓。
只是平原兵占有金鼎山,也是要夺残卷,杀了杨烈,理应已经得手,为何又整夜不见突围?”
“狄堪走了吗?”宗主问到。
葛阳点点头:“狄安已经去送行了!”
“平原兵意在残卷。按理说,只有得到了残卷,才会处死杨烈,绝对不会只因被狄堪斩杀了三名将官,便要杀了杨烈报复。先有平原兵从水道偷袭小苗河大营,后有杨烈之死,莫非他们真的得到了残卷,只是以此遮掩,正在等待时机,伺机突围?”宗主也拿不准,要问葛阳主意。
“我看未必!”葛阳微微一笑,接着说到:“平原兵若是得到了残卷,也不会中了杨轫、杨剡之计。我看杨轫、杨剡还不知得残卷之事,残卷至关重要,杨烈肯定会将残卷的秘密告知杨放、杨琼、杨均三人。杨烈生性坚贞,不会将残卷拱手让与平原兵,平原兵杀鸡儆猴,是要威吓杨烈三子,早日说出残卷的所在!”
“那我把狄堪支开得不是时候,我原想平原兵多半已经得手,方才让他去巡检军务。狄堪要夺金鼎山,必然稳住三面山主,待他回山时,正好攻城作乱,那时我也已经夺了残卷。”宗主有些失落。
“无妨!早晚都要走这一遭,早些晚些,又有何差别?”葛阳回道。
“如此最好!二十年的计策,绝对不能坏在狄戡这一环!”宗主放开了顾忌,又望着金鼎山,平原兵入侵的过程又浮现在心头:“平原王煞费苦心,只为今日一战,确实费了些手段!只是我所等的,又何尝不是今天?”
“平原王心思,又如何逃得过宗主法眼?千里而来,正好为宗主所用!”葛阳恭维道。
“只是啊!辛苦了宏儿啊!先被安排去守入云山,又被逼到落鹰峡去,如是他在峡里看到了怪异,平原的邪力也必有觉醒!”宗主叹到。
“二公子进峡已有两月,若是还不出来,可以搜救为名,让杨箭羽再去核实峡里的山灵是否已经觉醒!”葛阳道。
宗主落寞一笑:“死罪之身,何至搜救!”
“谷有成!”葛阳提点到:“杨箭羽、胡开闲、谷有成、林越康四人情同手足,让杨箭羽去搜救谷有成,名正言顺,他也定然欣然前往!”
“只是可惜了宏儿啊!”宗主吸气声有些颤抖。
“别忘了,他是谁生下的人!杨亦如天资聪颖,二公子也笨不到哪里去,区区一落鹰峡,要不了他的命!”葛阳倒很自信,二十年来,他都在竭尽所能,打消宗主所有顾虑。
“但愿如此吧!”宗主缓缓回道。
这时,卫兵长官狄安领着杨轫、杨轫二人上得山顶来。
“杨轫!杨剡!宗主念杨烈骤死,你二人未及尽孝,先不问死罪。你二人且在此处为杨烈守孝,五日期满,再回大营!”葛阳厉声斥道。
杨轫、杨剡在牢里冷静了一夜,方才意识到活下去的重要。生父已死,三个弟弟难以幸免,杨家大业,山民守护,才是他们最应看重的事情。
“跪谢宗主天恩!”杨轫、杨剡满心感激,不及跪拜生父的墓塔,先且跪到了宗主的脚下。
“杨轫!我若是你,也定会做出同样的事情!你没有错,只是没有遵循祖制,群臣容不下你,我若没有遵循祖制,群山也定然容不下我!”
“杨剡!你本该要继任金鼎山守护,复仇的事,你自应多做担待,杨轫是未来的山主,为何要牵连到他?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你可以死,但他不能死!”
二人又一次以头叩地。
宗主提点完杨家兄弟,又对狄安说到:“狄将军!杨家兄弟在此守孝五日,你也留在此处,护卫二人安全,五日之后,你将二人带回大营。记住了!二人若有非常,拿你是问!”
一席话惊得狄安目瞪口呆,兄长狄堪要他五日内弄死杨家兄弟,宗主却要他亲自护卫杨家兄弟安危,五日后带回大营。这宗主和亲哥是商量好了吗?要给自己出难题。
“宗主安危,系于狄安一身,狄安怎能擅离职守,弃宗主于不顾?”狄安心里的苦,如何说得清。
杨轫也看得傻傻的,慌忙禀到:“杨轫杨剡死不足惜!宗主事关群山基业,怎能失去银卫护卫?”
“无妨!”宗主冷冷说到:“金鼎山危如累卵,山主血脉不能再有非常,我有数万山兵守卫,不必多虑!”
“宗主计策,果然了得!狄戡要杀杨家兄弟,宗主却让狄安护卫杨家兄弟安全。狄家兄弟,一杀一守;同人山顶,一对虎狼,一对羊羔,要有好戏看啰!”葛阳美美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