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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索 赔

黄亚明被抓之后,尚仁股份的负面新闻不断爆出,股价持续下跌。梁光辉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他在网上连续发表文章,抨击尚仁股份,指出众多违法违规之处,号召广大股民委托北京公正律师事务所尽快提起诉讼,以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并请求赔偿损失,同时公布了收费标准,前期收取每位股民一千元律师代理费,事后按胜诉标的额的20%增加收取律师费。

有一天,他叫来吴凯,问已经有多少股民愿意让公正所代为索赔,吴凯说股民人数超过一千了,他说很好,你继续统计,过段时间就可以提起诉讼了。吴凯走出梁光辉的办公室,三分钟后又返回,说:“梁主任,有位姓王的女士来找你。”“请她进来吧。”

“来、来,请坐,你是王琼女士吧?”

“对,梁主任,之前我们通过电话的,有件麻烦的事情想请你当面指教。”

“指教不敢当,出出主意可以的。什么事呢?”

“我老公陈昌宝生前有一个公司,他和他弟弟陈昌民各自占有50%的股份,老公是法定代表人,经营管理权都控制在他手里。老公病重后换我为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离世前留下遗嘱,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

“是不是你老公离世后,你小叔子要抢夺公司财产?”

“就是这么回事,老公离世后不久,他弟弟就起诉公司,说公司欠他四百万元,还拿出了借条,借条上有公司的印章和老公的人名章。这两枚印章在我老公病重时曾有一段时间由他弟弟保管。这个官司我能赢吗?”

“你赢不了这个官司,按照目前的法律规定,只要借条确实无疑,你就一定败诉,日后法律可能会对民间借贷有更详细更合理的规定,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你赶不上了。”

“那我怎么办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陈昌民夺走公司资产吗?”

“公司有哪些资产?”

“公司就几台设备值钱,加起来也就四百万左右,他就是冲着设备来的。”

梁光辉神秘地一笑,说:“原来如此,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洗耳恭听。”王女士表现得很急迫。

“古人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什么意思?什么道?怎么治?”

“他能用一个假案件来诓公司的资产,你就不能用一个假案件来保护公司的资产吗?”

“时间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他的案件需要经过一审、二审,你的案件只有一审,而且不需要判决,调解就可以,调解的时候就可以约定将公司设备折抵欠款,然后设备返租给公司。”

“这个方案真是太完美了,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请你们代理这个案件的话需要多少律师费?”

“按标的额的5%收取律师代理费,也就是一次性收取20万元。”

“这么多呢?能少点吗?”

“相对于四百万来说一点都不多,而且这个案件不是像我说的那么容易办理,里面有很多细节需要注意,是个高智商的活。”

“我明白,我再回去考虑考虑,然后给你答复。”

“没问题,考虑好了给我来电。”

王琼急冲冲地走掉了,梁光辉也没有起身送离。一直坐在一旁不敢吭声的吴凯不解地问:“梁主任,您为何将解决问题的方法都告诉她了呢?以前不都是签了合同之后再告知的吗?现在她知道方法了,万一她找其他便宜的律师呢?”

“这个案件操作起来是有风险的,细节方面特别要注意,既然她要考虑,那就等她考虑好了之后再说吧。最近一段时间你的工作重点就是尚仁股份的索赔案。”

“好的,明白。”吴凯答应后走出梁光辉的办公室。

周君也在为尚仁股份不断下跌的股价而着急,这天他正在看尚仁股份的股市行情,电话响了,一看是许敏打来的,接通后许敏说:“周律师,你好!请问有空吗?有空的话来一趟公司行吗?有急事商量。”

半小时后,周君来到公司,许敏和王静初已在电梯口等候,三人一起走进董事长办公室,这间原本是黄亚明的,如今由他夫人使用,也算是落入自家人之手吧,房内的摆设一成不变,还是老样子,很明显许敏是在等他老公归来。

落座后,许敏将办公桌上的一叠文件拿了几份过来递给周君,他一看是公司注册地河西省天文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传票。许敏说:“今天刚收到的,厚厚的一叠,一共有九十九份传票,都是股民索赔的案件,每份传票代表一个案件。”

周君看了一眼传票上的案由,是虚假证券信息纠纷案,又看了一眼诉状,说:“这只是第一拨起诉的案件,这些案件肯定都是由同一家律师事务所代理的,因为除了原告名称和索赔金额不同外,其余表述内容基本一致。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起诉,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我老公出事前你是他的智囊,他如今的结局都是他咎由自取,听了你的话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他出事后我也撑不起这摊子的事,还得指望周律师帮忙解决问题,下个月就开庭了,请你多费心。”

“传票上写的是下个月28日开庭,但我认为到时一定开不了庭,还有很多案件正在起诉或正在准备起诉,法庭一定会等到所有的案件都起诉后再统一开庭,这样节省资源。”

“那法院为什么发了传票?还注明了开庭日期?”

“天文市中院肯定是第一次审理证券类的民事纠纷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它一定不知道这只是第一拨起诉的案件。过不了几天我们就会接到法院的电话,通知延期开庭,具体开庭日期到时再通知。”

“也不知最终会有多少人提起诉讼,也不知诉讼总标的额是多少?”

“我也不是太清楚,粗略估算了一下,总人数三四千人左右,总标的额4-6亿。”

“这么多呢?怎么办呢?有什么好的应对方法吗?”许敏显得很焦虑。

“积极应对吧,尽量将损失减少到最低,我所抽调10名律师专门处理这个案件,每位律师配一个助理,这10名助理由公司委派。”

“人手没问题,有具体的应对方案吗?”

“一要核实原告身份,核对原告股东代码,剔除不适格的原告主体;二要核实原告中有无开立多个股票帐户的情况,如有,则只能计算其中一个股票帐户的损失;三是核对损失金额,逐人逐笔核对的话工作量太大,我所会制作一个电子软件,只要输入股东代码就能计算出股东的损失金额;四是要看原告的股票帐户中有无盈利的情况,如有,则剔除;五是尽量调解,争取用公司股票支付赔偿,而不动用现金。这是我的应对方案,许总你还有补充的意见吗?”

“我认为很完美,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你对公司对老黄都是尽心尽力负责任的,我完全相信你,就按照你的方案执行吧,具体工作由王秘书配合你完成。”许敏说完看了王静初一眼,她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工作安排。

此后的一段时间,公司陆续接到法院邮寄来的诉状和传票,后来案件实在太多,法院也懒得邮寄,直接告知公司派人去取,周君让石梅给天文市中院经办法官打电话,说案件的诉求和理由都一样,开庭前去一周去法院统一取回就行了。

开庭前一周,周君和石梅一共10名律师来到天文市,静初带着公司的十几名员工已在那里等候,律师和员工都安排在当地的一家五星级宾馆。取回所有的诉讼材料之后,全体人员立即展开工作,按既定的应对方案逐一落实。周君去法院说服法官接受琳琅所制作的电子软件计算损失金额,并随机抽取了10名原告的股东代码,当场进行了演示,发现手工计算的损失金额与电子数据完全相符,这样大大减轻了法官的工作强度,法官很是高兴。

起诉的一共有3526名原告,经过核减符合诉讼主体资格的有2897名,诉讼总金额由6亿多一点,核减到将近4亿,核减金额最多的就是梁光辉代理的案件,因为起诉人数众多,工作量巨大,所以他想浑水摸鱼,蒙混过关,虚构或夸大了一些损失,但他没有想到周君竟然会制作出电子软件,让他没有讨到一分钱的便宜。

下一步就是做调解的工作,法官当然同意和解结案,但有的原告代理律师不同意,提出种种理由进行刁难,特别是梁光辉反对的声音最大,由于核减了他的很多不合理的诉求,他就坚决不同意和解,也不同意以股票支付,除非答应他的全部诉求,无论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周君一方面请法官继续做原告代理律师的思想工作,另一方面通过媒体将和解的意愿告知起诉的股民,主要强调和解的好处以及不和解的坏处,一是无论和解还是判决,金额部分都会按照电子软件计算的结果为依据,不会有任何改变,不会多也不会少;二是以股票支付赔偿对股民有利无害,按公司目前的股价折算赔偿的股票,直接划入股民的帐户,而且没有禁售期,股民可以随时兑现,现在公司股票已经止跌,正处于上涨态势,但如果不接受股票支付的和解方案,那么近四个亿的执行款很可能会使公司步入危险境地,甚至退市倒闭,到时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所以请广大起诉的股民要有自己正确的认识,说服自己的代理律师同意和解方案。

周君此话一出,股民纷纷给自己的代理律师施压要求和解,三天后梁光辉给周君打电话,同意和解方案。

接下来就是计算股份的问题,由于梁光辉是第一个上网公布收费标准的,所以其他代理律师也沿用他的标准,先收一千,再按20%的比例收取。这样一来,就多了一项工作,就是将律师费直接折算成股份划入律所或律师的股票帐户,经过计算原告代理律师的律师费总计为将近8000万,按每股6.3元计算,接近1270万股,梁光辉一人独得其中的一半,是本案中最大的赢家。周君将统计的结果交给法官时,法官看了一眼,心里很不平衡地说:“我们十几个法官加班加点忙了几个月,也就拿点工资和少得可怜的补助,原告律师就递了个诉状竟然得了这么多,这可是我们一辈子也挣不到的。我也想改行做律师了,你们所招人么?年薪三十万我就去。”

周君知其最后一句话是在开玩笑,于是也半开玩笑地说:“你看到的是暴富的律师,还有很多律师挣扎在温饱线上,真正有钱的律师不多,改行的律师却很多。如果贵院招聘法官,我也想试试呢。”

尚仁股份没有支付一分钱的现金赔款,成功地渡过了此次危机,许敏对周君大加赞赏,更加刮目相看。但周君却有新的担忧,黄亚明对光伏产业很了解,先进技术也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虽说有很多知识产权,但更新升级都存在问题,且客户维护市场推销等方面离开了黄亚明也不行,许敏对这些都是一窍不通,如果不尽早采取措施,公司衰败是迟早的事。既然看到了风险,就得想办法防范,为此,周君多次与静初联系了解公司发展状况并沟通意见,得到静初的支持后,他找到了许敏,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希望公司能早做准备防患于未然。许敏说她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途径来解决这个问题,想找个职业经理人也没有合适人选,处于焦虑之中,问周君有什么解决方法?

周君说:“找个同行入主尚仁股份,前提是你要让出大股东的地位,你愿意吗?”

“这个公司是老黄和你辛辛苦苦争取来的,拱手让出话语权有些不甘心。”

“不做第一大股东,做个第二大股东也不错,最起码公司保住了,保住了公司股份才有价值,这样总比最后什么也没有强吧。”

“如果没有其它办法,那就这样吧,你有合适的对象吗?”

“重庆有个王永民,他做光伏产业也有很多年,产业做得比较大,据了解他也有上市的想法,但目前光伏行情有走下坡路的态势,直接IPO的话风险很高,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找到他说明我们的想法,我认为他一定很感兴趣。”

“他的资金实力如何,做光伏的现金流都很紧张。”

“我们不要求他拿出现金,采用定增的方式,将他的资产做个评估装入公司就可以了。这样他完成了上市的梦想,你也保住了股份的价值,岂不两全其美,这就是共赢。”

“你去监狱征求一下老黄的意见,他同意我就同意。你认识重庆那个王总吗?”

“不认识,但没关系,我可以直接上门找他去。”

许敏、周君、王静初三人到监狱去见正在服刑的黄亚明,周君先以律师身份见了黄亚明,黄亚明对周君作出的努力和付出表示感谢,找个下家接手尚仁股份是个非常好的主意,并说一切以周君的意见为主,放手去谈,只要条件不太苛刻都可以答应,因为光伏产业的技术性很强,更新换代很快,他在里面出不去帮不上忙,不找个懂行的下家接手,公司很快就会垮掉。谈完尚仁股份的事,他又说起其它产业,估计这时因他入狱以及资金链的问题大多数也撑不下去了,请周君帮忙筛查一下,如果还有效益比较好的或有起死回生希望的企业,能维持则尽量维持到他出狱的那一天,否则就以一个较好的价格给卖了。会见快结束的时候,黄亚明问是谁陪同他一起来的,周君说是你夫人许敏。黄亚明又问还有其他人吗?周君说王静初也来了,黄亚明听了之后有少许激动,但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了。但这个微妙的变化并没有躲过周君的眼睛,他觉得奇怪,说他夫人来了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说王静初来了反而有些兴奋,难道是被下属的忠诚感动了?不像。那是什么原因呢?猜不出来。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之后许敏以家属的身份见了黄亚明,许敏哭哭啼啼了许久,黄亚明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希望她保重好身体,并强调一切要听周君的安排,他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又说了其它产业的事,这些产业的情况详细记录在一个笔记本上,笔记本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

许敏出来之后,周君问王静初要不要见见黄总,交流一下公司业务情况,静初看了一眼许敏,见许敏没有同意的意思,于是说不用见了,公司业务许总和你一定已经与黄总交流过了,就不用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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