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的脑袋突然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一直嗡嗡作响，试图缕清其中的逻辑，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想要争取什么又很无力：“什么意思？他的笔记本明明写的是我的电话，他是………“
“上个月他来北京，我们决定在一起了。我们在南锣鼓巷看到这个笔记本很好看，就买了下来，我让柏意淳在扉页写下我和你的电话，这样哪怕手机丢了也能联系上，他说我的电话他早就背下来了，就写下了你的电话。我们本来打算寒假回贵阳的时候，给大家一起说这个事情……“
念桥突然笑了一声，她此生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笃定了柏意淳对自己的爱，此刻却被脱下了皇帝的新装，她咬着嘴唇，半天才蹦出一句：“那柏意淳，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宋纬不敢对上念桥的眼睛，低头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只是拿他当哥儿们……”
“那他知道吗？”
“我猜，他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打击你，只是不想你因为这个误会选择了错的人生，你喜欢北京，你要留在北京，我会留在贵阳守着他。”
念桥感觉到嘴边咸咸的，她难过的不是最好的朋友在一起而她不知道，而是最深最真的爱，除了自己，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只有自己为此自作多情，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激动在宋纬眼里一定都是个笑话，她把头埋在被窝里，不想让宋纬看到自己的尴尬和失望。
“念桥，你，你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你那么有才华，那么有想法，你要去做你热爱的事情……”
“你让我自己呆会儿，求你了。”念桥始终不愿意把头抬起来，一心不想让自己的狼狈暴露在宋纬面前。宋纬拍拍被子里念桥的头，终于走了出去。
念桥开始回想过去柏意淳对自己的好，试图找到他爱自己的破绽，却发现每一分好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而自己的妄想，不过是过度诠解。与优秀的宋纬相比，自己确实仿佛黑白一般。宋纬从小长着一张异域风情的脸，即使不化妆五官也立体而充满神采，身为女生却在理科班保持着从不出前三的优秀，她是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是所有人心中的女神，柏意淳爱她，又有什么稀奇？只有迷局中的念桥，因为自己的妄想，失掉了基本的逻辑判断。
电话响起，吓了念桥一激灵，她麻木地接起电话，那边是熟悉的强势声音：“我于禾，我在你们学校操场这里，你过来，我跟你聊一下。“
“于总，我，我现在不太方便……“
”小孩子家有什么不方便的，别磨叽了，操场南边的看台等你。“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念桥学不会say no。她不情愿地洗了一把脸，换上平时去澡堂穿的T恤和奶奶裤，打算跟于禾聊完拒了这个offer就去澡堂里洗个澡。
于禾靠着栏杆站在操场边上，还背着羽毛球拍，穿着黑色的T恤，明明是一张少年脸却能看到历练和老成，念桥想起面试那天他也是这副打扮，几个人一起的群面，念桥怎么也插不上话，只能记下了所有的讨论要点，按决策类型输出，在最后小组演讲的环节，念桥做了PPT在角落里播放，看到别人讲得口若悬河，反而有一丝解脱和庆幸。于禾把她叫到边上，低声跟她说：“你这样很吃亏。”念桥下意识地回答：“我觉得被需要有价值就行。”于禾冲她笑了笑，她就收到了这个offer以及“只要向我负责的承诺”。
“你会打羽毛球吗？”于禾看到念桥走过来，远远地喊道。
念桥有点不敢相信，这不是来聊offer的吗？木木地答道：“啊？算，会。”
于禾不由分说，递给念桥拍子，念叨着：“来来来，早听说你们学校的羽毛球场专业了，来几圈，刚好你穿这身也适合运动。“
在阳光下，念桥似乎也恢复了一点活力，接过球拍就和于禾对战起来。于禾打得确实很专业，念桥接球接得很费劲，但她不想损害对方的体验，尽全力奔跑和接球，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这一身汗，让她的心情也舒爽了很多，磨人的纠结和难过似乎消解了一些。
半个小时后，两人随意地坐在操场的跑道上，沉默了很久，于禾才开口进入正题：“我们公司不大，人也不多，但我招的人，我就会负责到底。”念桥擦了擦额头的汗，答道：“我，我判断力有点问题，会辜负你。”
“你不要总是想着别人，你就想想，你是否需要一段成就自己的工作经历，是否需要足够有安全感的环境，是否需要纯粹的发挥空间，如果你想要这些，而我笃定地告诉你我能给你，别的辜负也好，失望也好，是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了。”于禾强势不容置喙的语气，意外地让念桥非常地安心。她想起了在贵阳风中的柏意淳，他一定更希望宋纬回去陪他，那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呢？留在北京，忘掉可耻的自己，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她小心地试探道：“那我能问下，为什么你选的是我吗？”
“你是一张纯净度够厚度也够的白纸，我很喜欢你。”于禾的“喜欢”说得如此轻易，尽管念桥明白此喜欢非彼喜欢，但听到如此正面的表达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觉得这是一个开始，曾经她的人生只在期待与宋纬柏意淳永远抱团，现在的她终于可以有别的期待了。
念桥转头对于禾说：“于总，下半学期也没什么课，那我明天就来实习吧。”于禾满意地笑道：“正合我意。我们小公司不会叫什么总不总的，你想想改个称呼吧。”念桥乖巧地点点头。
突然，于禾手机微信不断有信息提示，他起身就要跑，边跑边对念桥说：“靠，我忘了还有这个会，你把球拍收着，我下次还来打，明天找我来报道。”说完，跑到了没影。
真是少年的身体包裹着老灵魂啊！念桥望着背影轻轻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