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火车上,才发现四个人的票在两节车厢,于禾说:“我和念桥坐一块,太子你和大舅坐一块吧。”太子已经准备往另一节车厢走了,大舅拉住太子,对于禾说:“于哥我和你坐另一节车厢吧,项目有几个细节我们讨论下,明天好再上线一版。”于禾呆了一下,想了想说:“好吧,那太子和念桥坐这块。”太子没心没肺地就应承了,迅速坐在念桥边上。
“于哥,我和念桥聊过了,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她投入感情吧,她对你的信任是坚固的。”大舅一坐下来就开始和于禾聊念桥的事。于禾看向窗外,说:“我不会让她陷太深的,我有分寸。”
“我没有看到你的分寸啊,她初入社会,没谈过恋爱,很容易就深陷啊。如果她最后发现你心里只有关心,只是为了达到在功而给她制造幻觉,你猜她会多恨你?”大舅着急地争辨。
“不会的,我只是想在信任关系里多加一层保险,她对我的特殊的感情,我会让她明白我对她不是那样的。”
“你怎么让她知道?”
于禾把头从窗外转向大舅,说:“我给她找好了房子,回去后就让她搬过来,那个房子就是我曾经准备的和关心的婚房。”
念桥的手机响起,一个陌生的电话,自从柏意淳的事情后,陌生的电话总是让她发抖,她小心地接起来,小心地应答:“喂?您是哪位?”
“念桥,我是古明池。”
念桥的手机听筒声音有点大,古明池的声音太子也听到了,两个惊讶地对视了一下,一起凑在手机边听起来。
“念桥,你能听到吗?”
“啊,啊,我能……”
“有一个关于茨威格的讲座,是一个诗评人做的,我认识的人没有热爱这个的,想问下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念桥紧张地看了看太子,用嘴型向他求教,问道“怎么办?”,太子摊摊手,脸上写满不知所措。
“我,平时工作都没……”
“你是需要得到于禾的同意吗?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去问他。”
一听到古明池要去问于禾,念桥生怕给于禾带来麻烦和不悦,连连否认:“不用不用,我可以和太子一起去吗?太子应该也很感兴趣。”念桥赶紧拉上太子,太子蹬大眼睛,用嘴型说“我不懂这个”。
“好的,到时见。微信通过我一下,我发时间地址给你。”说完,古明池挂了电话。
太子皱着眉头,问道:“古明池是啥意思啊?”
“要不,我到时直接不去吧?”念桥紧着地向太子询问意见,但太子糊里糊涂的,这绝对是找鬼抓药。
“不好吧,人家算我们半个老板,佟宇的左右手,得罪不起。你也应该交朋友吧,不用什么事都问于哥,他就是太大男子主义了……”太子的言语间,带着善意的提醒。
太子这样糊涂大而化之的人,都能察觉到于禾和念桥之间的不寻常,这让念桥有一些失落和不安,试图从太子这里找到答案:“于哥对我很好……”
“是很好,好到不知情的人都会误会,他是没带过女下属,换别人肯定误会。”
“我没有误会,我知道的。”
太子从包里拿出一包膨化食品,边吃边说:“你这么聪明不至于,于哥这辈子,都肯定栽在关心姐那里了。”
念桥回想起河边于禾说的那句“怀着不切实际的企盼”,脑补了他与关心的一万种故事,不管多么缠绵绯恻,难舍难分,总之都与她无关,她只能用自己“被高估的才华”去帮于禾达成梦想以填充自己单薄的单恋。
“今天下班咱去老杨吃饭吧?这两天的盒饭我真的够了。”连续一周的紧急评审和开发,三人都是在办公室解决三餐,今晚的盒饭又和前两天一模一样,吃第一口的时候,太子忍不住抱怨起来。于禾眼神没有离开屏幕,回答说:“今天下班搬念桥搬家,明天我带你们去。念桥你东西都收完了吧?”
“收完了,四个箱子,都是衣服和书。”念桥眼睛也顾不上抬。
于禾听到念桥的回答后,合上电脑,走了出去,不到一分钟拿着车钥匙回来,晃了晃说:“走吧。我问冬瓜借了车。”
“你干嘛为冬瓜借啊?”大舅不解地问道。
“冬瓜的车比较大,我们坐四个人再加上行李,大风的车不够坐。”于禾把他们每个人的电脑都拍合上,示意大家快点走。
从学校搬完行李出来,开到了一个很是静雅的小区,搬完最后一箱,太子搓搓手对于禾说:“于哥,冬瓜这车看着真酷,车钥匙给我,我去开两圈过个瘾。”大舅看了眼于禾,也想逃离,意味深长地说:“我跟太子开两圈去,你们收拾吧,这反正于哥的房子。”说完,从于禾手里抢过钥匙和太子推着下楼了。
于哥的房子?他自己不是租房子住吗?念桥充满了疑问。
于禾打开了客厅的主灯,一看就是极简主义者挑选过的艺术感满满的射灯。念桥认真地打量着房子,灰蓝色的墙,浅色木纹的餐桌,桌上的花瓶放着不搭的向日葵和蓝玫瑰,姜黄色的沙发,灰色的地毯,阳台上的落地窗边是藏蓝色的窗帘,于禾按了下手机,窗帘就自动拉开,整个屋子现代而又复古,绝非程式化的设计而是精心打理过的,沙发后面是错落着书架和照片墙,念桥定睛看着照片,是关心!每一张都是拍立得拍的两人合照,那时的关心美得不可方物,白色的背心牛仔色的喇叭裤,不像现在这样气场逼人,是一种更夺目的野性风情,念桥看了都觉得动心。
于禾看到念桥盯着照片入了神,跪在沙发上把照片一张一张地拿下来,说道:“之前收拾的时候都没顾上拿下照片,早就应该拿下来了。”
“你既然买了房子,为什么还要租房住?关心姐什么时候搬走的?”念桥坐在沙发上,看着于禾一张一张地拿照片,不敢伸手帮忙。
“她一天也没住过,她甚至没来过。”
“那,这是?”
“我当时的第一个项目,关心是投资公司的,她真的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记得当时在饭局上,她为了说服其它投资人加入这个项目,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喝着喝着假借补妆去洗手间吐,回来接着笑容满面地喝酒,正因为她这样的努力,项目顺利拿到了投资。”
“你就爱上了她吗?”
“嗯,我追她,讨好她,她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直到后来她替佟宇劝我放弃这个项目里的股票,把股票卖给佟宇,我拒绝了。直到有一天,我们在一个音乐餐厅吃饭,台上的女歌手唱着《我想有个家》,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她眼泪就一直掉,妆都花掉了。我才知道要想得到她,我要买个房子,精心布置一个家。”说到这里,于禾已经把所有的照片都拿下来,厚厚一叠,于禾稍稍整理齐了,放在桌上。念桥盯着最上面的一张是关心勾着于禾的脖子,于禾低着头害羞地笑着,像个做错事的小男孩,问道:“就是买的这个房子?”
“对,但像这个房子,首付我根本拿不出来,我听关心的话,把手上的股票卖给了佟宇,还卖了开了没几个月的宝马,凑出了首付,这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是我弄的,这个花瓶,是我当时去烧铸的,这个蓝灰色,是我自己调的,桌上的花,向日葵和蓝色妖姬,是我和关心给对方选的代表花。”于禾环视着房子,讲着动听而又悲伤的故事。
“那,关心姐为什么没有嫁给你?”
于禾把桌上的拍立得翻过去,像是怕触惊伤情,说:“我把股票给了佟宇,退出了这个项目,佟宇很满意,她升了关心的职,而这个项目给了古明池,他很厉害,把这个项目的规模做到了行业第一,他成了这个行业最年轻有为的产品经理。关心得到了她想要的,这个房子对她就不再有意义。”
念桥理了理其中的逻辑,她试探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是说,关心姐暗示你她需要房子,怂恿你卖了股票,换到了佟宇的信任?她从没想过跟你在一起?”
“她还获得了古明池的人情和亏欠,她成功了,这个是结果,其它的一切欺骗也好,感情也好,都是社交货币,随时拿来交易。”于禾低着头,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念桥不知道说什么,也低着头陷入深思。
“念桥,这个小区很安全,你住这我也放心,钥匙在桌上,我那还有一把备用的。”说着,拿着那叠拍立得走身准备走,念桥跟着他往门口走,想了一下,还是说出口:“哥,古明池约我明天去参加茨威格的一个讲座,我拉上太子陪我去了,我,我可以去吗?”
于禾听到这句猛地回头,说:“古明池?他为什么找你?”
“他说是因为身边没有朋友喜欢这块,找我一起去,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于禾眼神里有点怒气,但很快压了下去,像之前一样,把手放在念桥的脖子和耳朵之间,轻轻摸着说:“你去吧,看看古明池到底要做什么,我去接你。”说着把嘴又靠近了念桥的额头,就在要亲上的时候,他放弃了,说了句“走了”,带上门飞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