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摆放着一张相框。
相框中,是一张徐家的全家福。
徐思沐站在最外围,嘴上没有笑。
徐清雅抱着一个芭比娃娃,倚在陆清的怀中,对着镜头笑的开心。
床头,摆放着一排玩偶。
周翰越一眼就看到了和照片中徐清雅抱着的一模一样的娃娃,他转动轮椅过来,拿起那娃娃又看了看,就连娃娃手上的一条红绳都一模一样。
“那是徐清雅玩儿不要了给我的。”
倚靠在墙边的徐思沐淡漠出声。
“这些娃娃,都是徐清雅玩儿厌了不要了给我的。”
周翰越转过身来,问她:“为什么不买新的?”
“新的?”
徐思沐自嘲的笑了笑。
这个问题,小时候,她也问过陆清。
陆清的回答是:“你要什么新的,清雅给你了又不是不能玩了,别从小就养成这种攀比不好的习惯,清雅给你的东西你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明白么,别总是提各种要求。”
当时的徐思沐听了这样的话,不哭不闹,却是难受了好几天,然后变得更加乖巧,小心翼翼的去讨好陆清,想要得到妈妈的一点关爱。
事实上呢,她用的文具是徐清雅用坏掉的,小裙子是徐清雅不穿的,玩具是徐清雅丢掉的。
徐思沐走到周翰越身边,把这个芭比娃娃拿起来,顺手丢在床头,“我这人念旧,就喜欢玩儿旧的。”
周翰越挑眉,“你喜欢旧的,二手的?”
“对啊,”徐思沐唇角一弯,“所以,周总要小心一点呀,别让我喜欢上你。”
她顺手从衣柜里面拿过睡衣,就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浴室门关上,周翰越才后知后觉的品出徐思沐这句话的意思。
这不就是说他是旧的,是二手的?
周翰越脸色瞬间就不太好。
等徐思沐洗了澡出来,看见周翰越还是以同一个姿势,似乎是动都没动,就这么坐在轮椅上,一双眸子在浅淡的夜灯下,有点幽幽的感觉。
“你洗好了?”
“嗯。”
“那推我进去。”
徐思沐把擦头发的毛巾顺手丢在椅子上,推着周翰越进浴室,“你的伤能洗澡了?”
“我自己一个人不能。”
“那我打电话叫护工过来?”
“有你在,用什么护工。”
“……”
徐思沐有点惊讶看着前面镜子里男人的英俊面孔,似乎是没看出来一点开玩笑的神色,修长的手指已经是开始解着他自己的衬衫领口,转瞬就露出了一点肌理分明的蜜色胸膛。
“周总,你不是开玩笑吧,让我给你洗澡?”
“你看我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么?”
“我拒绝。”
“你不能拒绝,”周翰越慢条斯理的解开了衬衫的衣扣,“别忘了今天来你家做客之前你答应我,欠我一个要求。”
这句话,成功的把徐思沐抵到舌尖的话给堵了回去。
周翰越已经脱掉了衬衫,赤着上半身,转动轮椅面朝徐思沐,微微张了下手臂,“所以,开始吧,周太太。”
“……”
…………
刚才给这男人穿裤子,现在给他脱裤子,还要负责给他擦背洗澡,避开伤口处。
徐思沐拿着毛巾在他精壮的身体上擦过,面上微红。
前面有镜子,周翰越可以看见逐渐弥漫了一层水汽的雾气镜面上,女人如同是抹了胭脂一样的面庞。
周翰越心中一动,忽然握住了徐思沐的手腕。
“还有下面。”
这下徐思沐耳朵根也红了。
她瞪着周翰越,分明知道这男人就是存心戏弄她,非要看她出丑。
她眼睛也不敢乱瞄,顺手随意的帮他擦洗了几下,只感觉到男人身上的荷尔蒙气息越发强悍起来,顺手把毛巾丢给他,“洗好了。”
周翰越从镜子里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也没开口叫她了。
或许是因为不尝荤腥的时间太久,竟然会有了反应。
徐思沐出来就开了窗子,让凉凉的夜风吹进来,驱散了脸上的热气,随手拍了两下脸颊,就去整理床铺。
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徐思沐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拿着一套干净睡衣裤的陆清。
“这是一套新的睡衣裤,景逸的,让翰越先将就一晚吧。”
“好的,谢谢妈妈。”
徐思沐笑着把睡衣裤接了过来。
陆清看着徐思沐,脸上带着慈母的笑,“思沐,你既然已经是辞职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劝你一句,别总是依托男人,女人要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你年龄还小,不急要孩子,一旦有了孩子,就被家庭孩子给绑死了,到时候你就会沦为家庭的附庸,只能成为黄脸婆,被男人抛弃。”
“我明白的,妈妈,”徐思沐微微笑,“你的话我都会记住。”
“你明白就好,早点休息,别太晚。”
陆清从楼梯上下来,徐清雅就走了上来。
“妈,徐思沐怎么说?”
陆清脸上刚才那慈祥的微笑瞬间消弭的一干二净,“辞职了也没办法,本来别的公司我都打过招呼了,只要是徐思沐的简历都会退回,让她不得已还回去,偏偏是周氏的话……”
徐清雅愤愤道:“徐思沐肯定是用生孩子的事儿威胁翰越的,否则翰越绝对不会任由公司里养她这么个闲人。”
想起是徐思沐抢了本来属于自己的位子自己的老公,徐清雅就觉得愤懑不已。
陆清拍了拍徐清雅的肩膀,“凡事要沉得住气,这既然是一个错误,就总有拨乱反正的一天,到时候,是你的就还是你的。”
…………
熄灯。
周翰越睡床,徐思沐打地铺。
徐思沐睡的不算熟,半夜醒了一次,觉得口渴,就翻了个身起来去找水喝。
借着夜光,她看见床上没人。
徐思沐穿上软绵的拖鞋,经过长廊,发现在偏厅亮着廊灯。
酒桌上一瓶白葡萄酒,两个高脚酒杯,夜灯映在墙上两个身影。
一个是周翰越,另一个……是徐清雅。
周翰越到一个新的地方,睡不习惯,便坐着轮椅出来,到室外点上了一支烟。
烟抽到一半,一道声音传来。
“翰越,你也没睡?”徐清雅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了一条真丝的睡裙,露出光洁的手臂来。
周翰越收回目光,淡漠不惊的弹了弹手里烟蒂的烟灰,“嗯。”
“那喝一杯吧,我也睡不着。”
借着温暖的橘色廊灯,徐清雅给周翰越倒了一杯酒,“这是你最喜欢的酒。”
周翰越手指捏着酒杯,酒杯中的液体微微摇晃着,倒映在他的瞳孔中,隐约带了点琥珀色。
徐清雅一手撑着腮,一手端着酒杯,一口接着一口的喝,也不顾及到身边的男人。
“翰越,多久我们都没有这样静静地喝过酒了。”
周翰越只是捏着酒杯,没有喝,“以后应该就没机会了。”
徐清雅又喝了一杯酒,她的眼神有点迷离,“你准备就这样被徐思沐给绑一辈子么?”
“这是我的事情。”周翰越的声音没有温度。
“你的事情……那我呢?你说好了要娶我,可是你就因为那件事情,你娶了徐思沐!她本该进监狱的!”
周翰越皱了皱眉,“她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徐清雅嘲讽的笑了一声,“如果她真当是我亲妹妹,就不该嫁给你!有抢自己姐姐老公的亲妹妹么?!”
徐清雅又喝了一杯酒。
她抬手想要再倒一杯,被周翰越拦住了。
“你喝了不少了。”
“你还关心我?”徐清雅声音带着迷离的哽咽。
周翰越眼光波闪,“太晚了,你该回你的房间去睡觉。”
“那你陪我么?”
周翰越皱眉。
这是赤裸裸的邀约。
徐清雅拨开周翰越的手,又喝了一杯,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长发散在肩头,闭上了眼睛,“算了,你回去陪你的周太太吧,不用管我。”
徐思沐隐藏在暗处,她的角度,逆着光,能看到周翰越的侧影。
他看着徐清雅的眸光,很专注。
那种目光,他对她从来都没有过。
她看见周翰越转着轮椅,从沙发上拿起了一条毯子,给徐清雅盖在了肩头。
徐思沐转身,回了房间。
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周翰越转动轮椅回到房间里。
他侧身坐上了床,去拉被子的时候,拉不动,被角有一只小手攥着。
徐思沐睁着一双有些惺忪的睡眼望向他,“你去干什么了?”
“有点择床,出去抽了一支烟。”
“哦。”
徐思沐松开了被角,转身背朝着床,闭上了眼睛。
周翰越躺上了床,转头去看躺在地上的女人,被子裹的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一颗小脑袋来。
“徐思沐,你要不要来床上睡?”
没人回应他。
徐思沐似乎已经睡着了。
周翰越顺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等到翌日醒来的时候,周翰越才恍然觉得好似是缺少了点什么,好像是……徐思沐昨晚没有爬他的床。
徐思沐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换好衣服,神清气爽的问周翰越:“周总,你醒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周翰越顶着两个黑眼圈,“很不好。”
“?”
“你的床太硬了。”
“……”
周翰越捏了捏眉心,整理了一下袖口,抬眸看正在化妆的女人,“什么时候开始?”
“开始什么?”
“备孕。”
“……”
徐思沐手里的动作一下顿住,“备孕?谁说的?”
“你,”周翰越双臂撑起移动到轮椅上,稍微活动了一下脚踝,感觉已经好很多了,他再抬头看一脸呆滞的女人,“你在你家人面前承诺过了。”
“那就说没怀上呗。”
“一两个月可以推,那三四个月之后,半年一年呢?”
“就说你那方面有问题。”
“……”
周翰越看向她,“那为什么不说你身体有问题?”
“我说我有问题,我妈我姐肯定是要带着我来检查的,他们又不能拉你去看男科。”
这一瞬间,周翰越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他看着在自己的脸上涂抹护肤品的女人,面上竟然泛出了一抹光泽感,白的好似是白瓷一样亮眼,微微嘟起的唇很嫩。
他深眸一眯,“徐思沐,你过来。”
徐思沐把唇膏放在桌上,转身狐疑的朝着周翰越走来,“什么……”
“事”字还在口中,她就被周翰越给握住了手腕。
她压根就没想到男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动作,重心不稳就往男人的身上倒过去,怕压到他伤口,撑在轮椅两侧。
可是这样的姿势却没有保持一秒钟,就被周翰越的强势给打断了。
周翰越揽上徐思沐的腰,下一秒,就按低她的后脑,吻上了她的唇。
她刚涂了草莓味的唇膏,唇上带着点甜味。
这一切实在是太快,让徐思沐大脑当机了几秒钟,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猛地别开脸。
周翰越手指掰正女人小巧的下巴,舔了舔唇角,“滋味熟悉么?”
徐思沐呆住。
她想起来这男人昨天半夜还在跟徐清雅在搞暧昧,现在亲了她,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都没想,抬手就在嘴唇上狠狠擦了一把。
周翰越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徐思沐手放下来,注意到周翰越难看的脸色,便吞吐的解释道:“周总,你别多想,我不是嫌你脏的意思……”
于是,周翰越的脸色更难看了。
恰在空气都越发粘稠的时候,女佣来叫两人下楼吃饭,才打断了两人之间无比凝滞的气氛。
…………
在徐家吃了早餐,徐思沐和周翰越才回来。
周翰越直接去了公司,处理近段时间内堆积的工作。
徐思沐独自回到枫林苑,从自己的包里面翻出来一张名片来。
这是那次去妇产科看诊的时候要来的电话。
她拨了号码过去。
“您好,是卓医生的助理么?我是上周在你那里看过诊的,我怀孕一个半月了……对,我想要做流产手术……好,明天下午三点么?好,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徐思沐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心里还是舒出了一口气。
她又给傅婉兮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决定。
“周翰越知道么,你真决定了啊。”
徐思沐一顿。
今天早上周翰越突然的吻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徐思沐觉得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嗯。”
“那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徐思沐骑着张嫂的电动车带着路达出去溜了一圈。
路达又壮实了些,毛发蓬松的很,跑起来虎虎生威。
回到枫林苑,徐思沐就把栓狗的链子给解了,路达蹭着徐思沐的腿,张嫂迎出来,“太太,刚才你手机一直响。”
徐思沐过来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林方舟的来电。
她回拨了一个过去,“舟哥,怎么了?”
“楚姨出事了。”
徐思沐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两分钟后,她挂断电话,就上楼去换衣服拿包,脑子里嗡嗡的,还在回想着刚才林方舟的话。
“楚姨今天去买菜,在居民楼下,被楼顶上掉下来的一个盆栽给砸了头,我听邻居说是流了满脸的血,送医院了。”
徐思沐木讷的拿着包,往包里面机械的塞了衣服。
路达很通人性,摇着尾巴默默地跟在主人身后,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徐思沐的胳膊。
徐思沐手有点抖,索性把衣服往包里一装,拎着东西就出了门。
张嫂见徐思沐拿着车钥匙进了车库,询问:“太太,您去哪儿?”
徐思沐没有回答,拉开车门上了驾驶位。
路达也顺着就钻了进去,摇着尾巴趴在后车座上,眼睛朝着车窗外看。
徐思沐检查了一下油箱余量,轰了一脚油门就开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