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骑将军卫青率军一万骑,破龙城,首虏共计七百余数。
刘彻静静的看着这条边关军报,心里微微的有些别扭,相对于其他三条军报来说,这条军报绝对是捷报,也证明了自己当时力排众议的英明。
可是却并没有自己想要渴望得到的那种结果,仅仅是个小胜而已,相比于自己折损了一万七千多兵马的损失来说,这个胜利的果实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不足以扭转这场战斗实际上是自己已经失败的事实。
刘彻微微的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额头,缓缓站起了身子,轻轻走到了屋外。
此时,夜已经深了,整个长安城内早已经漆黑的像座空城,没有一丝的声音,皎洁的月光带着几丝清冷的意味,安静的照在了整个大地上。
一缕清风吹过,一抹微凉吹到了刘彻的脸上,心也一下子安宁了许多,同时却又隐隐的有着一点点的失落。
这场自己认为很谨慎的战斗,实际上也是一种试验。刘彻并没有单独的任用一个刚刚出到的卫青,这次出战的人选其实是他精心挑选的。
老将李广,自不用说,公孙敖,公孙弘都和卫青一样是初战,是第一次上战场。
刘彻虽然希望命运站在自己这边,同时也没有完全的相信命运。可惜的是这场战斗,命运却给了他一个明显到他已经无法忽视的一个结果。
最应该有战力,最应该胜利的人,却输的最惨。同样是新人的三个人,却表现出了三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卫青以实际的结果证明了他是将星的身份,这点已经无需自己再去证明了,天运也同样证明了这个结果。
但是,刘彻并不满意,不是不满意卫青将星的身份,而是不满意将星带来的战果。这种战果如果持续下去,整个王朝经济打到崩溃,也未必能打过匈奴啊。
这场战斗虽然自己败了,败得很惨,可是刘彻却忽然想通了很多以前始终懵懵懂懂的问题。
并不是大汉朝的兵不行,而是将不行。
可惜的是,目前将星只有一个,而且还只是初战而已。
虽然明眼人早已经看出自己败了,但是士气不能这样弱下去。下一次的战争,自己应该更加的慎重一些。
刘彻的心一时间不停的转动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
这个夜晚显得有点漫长,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黎明,刘彻一夜未眠。
一个月后,胜利班师回朝的卫青被汉武帝刘彻封为关内侯。
封侯拜相这种自古以来极高的荣耀被加持到了自己的身上,卫青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高兴,反而心中多了一丝寒意。
想起曾经甘泉宫里囚犯的疯言疯语,和刘彻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行为,都好像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天的情况。
刘彻为了一个不是很确定的事情,谋划了将近十年,这种隐忍,在这本该荣耀的日子里,却偏偏让卫青感到从内心深处涌出了一丝的恐惧。
看着旁人为自己真心高兴的表情,此时的卫青却对身边的刘彻多了一丝敬畏,旁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敬畏。
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春,卫子夫在接连生了三个女儿之后,终于为汉武帝生下了第一个儿子。
已经二十九岁的汉武帝终于有了儿子,欣喜若狂的他给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起名为刘据,并下诏命善为文者枚皋及东方朔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之赋。
仲春二月,为感谢上苍赐予他的第一位皇子,汉武帝修建了婚育之神高禖(句芒)神之祠以祭拜之。
三月,中大夫主父偃上书汉武帝,请立卫子夫为皇后,汉武帝欣然准奏。于甲子日,册立卫子夫为皇后,同时大赦天下。
至此,自陈皇后因巫蛊之事被贬出宫后,空闲了一年零八个月之久的未央宫椒房殿再次迎来新的主人。因为卫子夫封后,卫家一时间风光无比。
然而,同年秋,汉朝对匈奴的反击,却使得匈奴的进犯更加的猖狂无比。大量匈奴骑兵再次南下,先攻破辽西,杀死了辽西太守,又打败渔阳守将韩安国,劫掠百姓两千多人。
汉武帝派飞将军李广镇守右北平(今辽宁省凌源西南),匈奴骑兵避开李广,转战雁门,进攻汉朝北部边郡。
汉武帝又派卫青出征,并派李息从代郡出兵,从背后袭击匈奴。卫青率三万骑兵,长驱而进,赶往前线。
由于卫青本人身先士卒,将士们更是奋勇争先。斩杀、俘获敌人数千名,匈奴大败而逃。
同年,张骞从匈奴手中逃脱,继续前往西域。
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十月初一,新年伊始。(注:西汉当时采用颛顼历,十月初一是新年。直到公元前104年,才由颛顼历改换为太初历。)
刚刚祭拜完天地,祖先的刘彻,开始回到未央宫接受朝中文武百官的朝贺,并按照惯例吩咐,晚上在未央宫内大摆盛宴,款待群臣。
新年的气氛实在是浓烈,最近的好事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刚刚喜得贵子,又打跑了匈奴,这让本就很高兴的刘彻,显得比往常要更加的开心。
酒过三巡之后,刘彻分别叫了卫青和东方朔,让二人随自己到后宫。这是惯例,天子也有家人,所以酒席中回到后宫陪伴家人是很正常的。群臣们早已对此见怪不怪了。
卫青是外戚,又是朝臣,自然会陪皇上去后宫庆祝,至于东方朔,此人幽默滑稽,擅长取乐,活跃气氛,且知道进退,所以刘彻也把他带到了后宫。
同样的盛宴也在未央宫的椒房殿内举行着,和往年不一样的是,这里刚刚换了新的主人,所以此时的椒房殿比往年的气氛要热闹许多,卫家的外戚们纷纷进宫前来拜贺,让平日里略显清冷的宫殿,此时充满了人气。
几人进入了席间,随后又进来一些宫中舞女开始了歌舞表演,在一旁喝酒的东方朔一时间妙语连珠,很快就把气氛推向了更高。
在和众人喝了几口酒后,刘彻微微逗弄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刘据,一边用目光打量着屋里的每一个人。
直到目光落到了席间最角落的位置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时,刘彻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这个少年衣着也还华丽,头发蓬松,显然没有认真的打理自己的仪容,脸色略有些苍白,面容倒是十分俊雅,清秀的眉毛,狭长的双眼,神情里透露着一丝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的淡漠,给人一种身在这里,心在他乡的感觉。
少年的身旁坐着陈掌与卫少儿,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个少年是当初的那个小杀星——霍去病。
不知不觉间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刘彻的心里暗暗的想到。
酒席仍在继续,当刘彻的目光再次扫向霍去病的方向时,却突然发现那个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人已经没了影踪,一丝好奇慢慢的爬上了刘彻的心头。
刘彻慢慢的站起了身子,随便的找了个借口,走出了席间。
此时的霍去病并没有走太远,只是站在椒房殿前的院子里,抬头静静的望着夜空,随手一扯,把头上左右两边的总角打了开来,头发一下子披散到身后,清风吹过,发丝随风飘舞着。
“扑通”一声,惊扰到了正在欣赏夜色的霍去病,微微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华贵淡绿色的襦裙少女,此时正有点狼狈的跌倒在身后不远的地方。
霍去病的身体没有动,也没有想要去搀扶对方的意思,只是带着有些好奇的表情打量着对方。
摔倒的少女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轻轻的怕打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脸上微微有些窘迫,不好意思的用余光偷看了一眼霍去病,见到对方在看自己,一丝红晕浮在了脸上,忙把头微微别了过去,轻轻咳嗽了两声。
现在能在椒房殿的,基本上都是皇亲国戚,但是霍去病和少女却都彼此不相识,一时之间二人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也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气氛略有些尴尬。
少女终是年纪要小些,一时间有些沉不住气,犹豫的问道:“为何你在此地,却不在椒房殿内?”
霍去病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淡淡的说道:“我姓霍。”然后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但是少女却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也明白了原因,大殿之内,多为姓刘,姓卫之人。
卫子夫一下荣升为皇后,后宫之内的所有人在短短几天内,就对她家里所有的人都了如指掌,姓霍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二姊家的私生子,一个和哪里都有些格格不入的边缘存在。
霍去病从小没有父亲,虽然后来进入陈家做继子,生活倒是衣食无忧,可惜陈家终究也曾是名门,自然对这个孩子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甚是冷淡,而霍去病的母亲卫少儿进入陈家后,也始终按照陈家的家规生活,自然也不敢过于照顾霍去病。
而卫家,一个贵为皇后,一个身为将军封侯,身份地位悬殊,来往也不是那么的紧密,所以霍去病虽然也是皇亲国戚,但是却处在一个有些尴尬无比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