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某听到此话,当真喜不自禁,便跪下回到:愿意!那老者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好,老夫这辈子从未收过徒儿,但今日我为你这真汉子破例一回,此次收你为徒,不只是教你武功,更要教你为人的道义,希望你谨慎记住。老夫姓云名之卓,浙江人士,当地人称‘东来剑‘!还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戚某听老者自报家门,也不敢怠慢回道:本人姓戚名继光,本地登州人士,今年十九。云之卓听完笑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你这番骨气,练这百兵之王,再也合适不过了!”
“东来剑!”虞安惊道,“我今日才听说过他的故事!”
戚继光奇道:“当真?在哪听说的?”
“今日在兵器铺里,那位叶韬老板给我讲了东来剑年轻时的故事。听说他曾为得到最强之剑,拜访了叶韬老板的父亲叶钧先生。”
“哦?我师父年轻时的故事他也给戚某讲过,这位叶钧也有耳闻,听说是极其厉害的铁匠,打造出来的兵器颇受侠士喜爱。”戚继光笑道,“看来还真是有缘呢!明日戚某需去拜访一下。”
虞安笑道:“是啊,确实有缘!戚大哥,你拜师之后的故事呢?也讲讲吧。”
戚继光喝了杯茶,继续娓娓道来:“自此戚某便当了云之卓的徒儿,但师父并未授艺长久,仅仅教了我三月剑术,而且只将东来剑法的一些简单易学的招式教于给我。教完那日,师父没有留下任何话语,便不辞而别,独自云游了……”说罢,戚继光站起来,拔出长剑摆开架势,开始凌空挥舞起来。
“这是东方卯式!”戚继光口中喝道,身子蹲下,长剑随之向上斜刺,刺于顶点处随即下劈,劈至离地五寸处,忽左忽右挽了数个剑花,剑花挽完,身子回旋,长剑犹如银光一般划了一个整圆。“东方卯为兔,此式动若脱兔,以低势起剑,击敌上路。随后转战下路,劈砍敌之下盘,最后以旋斩收尾。”
“这是西方酉式!”戚继光急速将剑刺出数次,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随后接上一记横劈,跟随剑势带动起身体起跳,落下时,左手压于右手手腕之上,双手齐齐用力,将长剑重重劈落。“西方酉为鸡,此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先手几次刺击为试探之意,一旦探得虚实,忽转横劈扰乱敌阵脚,随后借势跳劈,取敌性命!”
“这是南方午式!”戚继光深吸一口气,右手挺剑立于胸前凝聚气力,忽的惊雷一闪,长剑犹如幻变一般急速向左横劈,又是一闪,长剑向右横劈,最后戚继光将长剑在胸前划了半圈,募的一记突刺刺出,势如破竹。“南方午为马,此式恰如万马奔腾,又如午时烈阳,一挥一劈皆需凝聚万钧之力,力道十足,乃是杀招。”
“这是北方子式!”戚继光右手反握长剑,隐于手臂后,忽的双手背后一背,再左右两手频频轮流探出,却皆未持剑,一念之间,左手多出一把反握剑柄,随后手臂婉转,将半截剑刃横着劈出,手臂收回胸前,猛的往前一送,带着剑尖向前突刺。“北方子为鼠,此式让对方投鼠之忌,明知我有剑,却不知哪手出,待到分心时,一记凑效,是缠斗时的妙招。”
四种剑式舞完,戚继光收回长剑,闭目昂头,站定运气,虞安则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言语。片刻后戚继光张眼说道:“这便是尊师云之卓教给戚某的几式剑术,均是东来剑法的入门技巧。更深的剑招,需的糅合这几式精髓,方可派生而出。戚某从那之后,熟用此剑法已八年,此期间杀敌无数,从战中反倒让戚某悟到许多技巧,于是便衍生出戚某现在的双剑之术。”
戚继光说完,从腰后抽出一柄短剑,与长剑一长一短,在月光下交相辉映出两道银光,甚是妖魅。他双剑一挥,使了几个招式,招式中确能看到那四式剑法的影子,并由此基础,变化出了许多奇招。许多长剑无法流畅完成的攻击,可交由短小轻便,利于变招的短剑完成;而短剑杀伤力和距离不足的缺点,又可以借助长剑达到。总之长短双剑,犹如阴阳一般,彼此对立,却又相生相合。
虞安看完叹道:“戚大哥的武艺真是厉害,我没见过’东来剑’云之卓,但是以大哥现在的武艺怕也不遑多让。”
戚继光笑道:“那是不可能的,戚某这点雕虫小技在师父剑下估计是斗不过三合。”他收剑回鞘,又续道:“这点剑术招式虽简单易学,但剑意晦涩难懂,戚某本打算交给麾下将士,但他们招式学的有模有样,到了战场上却完全发挥不出来。一直以来,戚某一直在揣测这其中剑意,却始终不得门道,若不是师父教导有方,恐怕戚某也会只知其招不知其意,看来尚需时日磨炼,等来日悟到门路,教于将士,必定会组成一支极厉害的剑客分队。”
虞安面带笑意,道:“戚大哥真是厉害,不仅通晓许多史书儒经,更是武艺高强,如今也还要运筹帷幄,掌管军队,这些小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戚继光笑道:“你年纪尚小,先修炼你的箭术吧,等你修为到了拔尖水准,很多道理自然而然就懂了。对了,明日你有何安排?”
虞安道:“明日那兵器铺叶韬老板要赠我一把战弓,然后还需看看我的箭术。”
戚继光低头想了一阵,道:“也好,明日你约上叶韬老板来城南门汇合,和新兵们一起操练,正好戚继光也见见这位为师父铸剑人的后代。”戚继光说完,拍了下虞安的脑袋,“还不去睡,想熬夜呀?小娃儿还在长身体,吃饱睡足身体好,滚,去歇息。”
虞安笑骂一句:“你领头的不睡,我睡个屁呢!”却见戚继光提手要来揍他,便赶紧一溜烟的跑去厢房,寻地睡觉了。
眼睛一闭,时间一晃即过,睁眼时已是拂晓,门外远处传来阵阵鸡鸣,还穿插着几声犬吠,当真是鸡鸣狗叫,将好好的清梦全部吵醒。
虞安爬起身来,穿好外衣和鞋子,走出厢房外,现在东方日头尚红,应该才是卯时。他打了个哈欠,朝水井走去,拘了捧水揉在脸上,睡意顿时去了不少。
此刻衙内一片安静,无一人活动,到让虞安觉得些许自在,这种环境让虞安回想起来以前打猎的山林,除了远处飞鸟野兽的叫声,再无其他声响。
他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到衙门外,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的好空气,转身便向兵器铺走去。街上行人尚少,只有一些经营过早小吃的摊铺有人忙碌。旁边木桌坐着几人,正吹着碗中热食,慢慢吸吮。
不一会儿,虞安便站在兵器铺前,铺子却是紧闭,一块块封门木板立在眼前,想是老板还未起床。他没办法,摸出一文铜钱,就近去一家小吃摊买来了两个肉包,回到兵器铺门口台阶上一屁股坐下,开始大口朵颐。正吃没两口,当啷一声,身后木板一响,一块木板被叶韬放下,探出头来张望,赫然看到满嘴塞满的虞安坐望着他发呆。
“虞小弟,你来这么早啊,老夫才刚睡醒,还请担待一二。”叶韬笑道,回身进屋,开始拆除所有封板。
虞安见状,放下肉包上去帮忙。口中食物还未完全咽下,只含糊说道:“我醒得早,便先来打扰了,还请叶先生见谅。”
两人客套一番之后,双双进店坐下进食过早。片刻之后,两人吃完,叶韬泡了一杯热茶给虞安端来,说道:“虞小弟先别急,慢慢来,试用的战弓昨日已经做好,我去给你拿来。”
虞安说道:“叶先生,今日和我一起去城南门吧,戚大哥今日将带领新兵在那处汇合,料是现在应该准备出发了。说来有缘,戚大哥竟是那’东来剑’云之卓的徒弟,他正想见一见您。”
叶韬闻言惊道:“什么?他竟是云之卓的徒弟?当真?”
“当真,昨日一天之间,便听了你与戚大哥一同给我讲那云之卓的故事,想来真是缘分。”虞安笑道。
叶韬喜不自胜,叹道:“好好好,我家与云之卓渊源不浅,如今得知他徒弟在此,叶某自当去会会面!”说罢,叶韬转身进入后堂,片刻之后拿了一把短小战弓,挎了一个包袱走出。“走吧,虞小弟,事不宜迟,不要戚将军久等,现在便出发吧!”
虞安笑笑,没料到叶韬如此急切。只得放下茶杯,起身与叶韬一起复将封板盖上,然后急急忙忙朝着城南门赶去。
城南门,戚继光带领将士到达,却见九十余新兵已然在此,各自或站或坐说笑。戚继光内心一喜:“这些百姓首日当兵,便严格按照军令早早到此,来日必成栋梁。”
戚继光走进人群,清了清嗓子,喝道:“请诸位起立,在我面前均等站成五排,现在清点人数!”
众人闻声,收起说笑,刷的齐齐站起。新兵蛋子们各种寻找位置站好,似乎极有默契,顷刻间就已站成齐齐五列。谁承想多余一名士兵,被甩在队列之外,盯着队伍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打破哪队的队形。新兵一共有九十一人,按五列站,每列均站十八人,将将多出一人来。
这新兵不知所措,唯有站立原地,低头弯腰,表达歉意。戚继光笑笑:“新兵共九十一人,队列站完多吃一人实属正常。不必害怕,你且过来。”说罢向那新兵招手示意。
那新兵快步走上前来,头仍然不敢抬起,但是头位抬起个头也几乎与戚继光相当,身材中等,但是撸起的袖子下可以到筋肉结实,想也是经常做粗活之人。
戚继光目光如炬,打量完此人身材,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的名叫徐大果。”新兵低头说道,声音似是有些颤抖。
“抬起头来,不必害怕,戚某虽是将军,但你入我麾下,便是戚某得弟兄。”戚继光伸手把住徐大果的肩膀,“来,正视戚某,若连戚某都不敢正视,如何正视进犯的倭寇呢?”
徐大果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却见他脸皮稚嫩,眼里透出的眼神柔弱得很,必定是一个老实人。戚继光看了一阵,忽的叹了口气,问道:“徐大果,你今年多少岁了?”
“二……二十二。”徐大果轻声回道。
戚继光哑然失笑,道:“戚某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也不是傻子,你这面相,顶多十八。啧啧,就是这身段高,都高过我半头了。”他捏了捏徐大果手臂,又赞道:“手臂也结实!很好,磨炼下去,这身子必成气候,就是这个性格有点吃亏。上阵打仗不必家里干活,只有主动迎击才能有命存活,若都像你这般不敢看人,只怕被人剁了脑袋,都不知道。”
徐大果结巴道:“对……对不住,小的面嫩,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场面。小的…从小与父母种植果树为生,向来只…只会埋头干活,不善…言谈。”
戚继光笑笑,说道:“那为何要来当兵呢?你这个性子大可在家继续种植果树,帮父母干干农活,上阵杀敌之事,也不适合你干。”
“那不成,前些日子,我们村里的家禽,粮草,水果均被倭寇盗窃一空。我们家两个月的水果,以及许多干果,一样都没给我们留下。我父母得知此事,哭了两天,咱果农靠果子吃饭,没有果子,还怎么活呀?昨日恰好听到戚将军将本地倭寇荡平,小的便临时起意,想来当兵,杀尽倭寇,为家里报仇!”徐大果这段话说的很是决绝,毫无任何胆怯,眼神中的柔弱消散,倒生出了浓浓的恨意。
戚继光叹道:“如此,戚某收下你了!但你须得知道自身不足,要好生磨炼,到时上阵杀敌,多替父母除掉几个,那便是最好的报仇了!好,站到第一列末尾!以后列队,记住自己的位置!也时刻提醒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谢谢将军!小的知道了!”徐大果大喜过望,赶忙去到第一列末尾站好。
“戚大哥!”戚继光回头望去,却是虞安带着那兵器铺老板来了。
“你们来了!”戚继光对着兵器铺老板作揖道:“晚辈有礼了!”
叶韬练练摆手,扶起戚继光道:“戚将军怎可自低身份,向我一介平民鞠躬呢?”
“昨日虞弟已向我告知您与家师的渊源,戚某对您和您父亲心生敬意。此刻,戚某不是将军,而是作为家师的徒弟向你行礼。”
叶韬不好违逆,只得道:“如此,老夫便大胆些,受下这礼了。老夫叶韬,今日来,便是为虞安定造战弓,戚将军自可训练新兵,不必牵挂我们。”
戚继光喜道:“如此甚好,我这虞弟无师自通,便修得神器箭术,底子乃是上佳,还请叶先生助他一臂之力!”
叶韬笑道:“将军放心!一定一定!”
两人聊罢,一人带着虞安,一人带着众将士,齐齐走向城外,寻找操练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