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奚看着她爹开始悠然自得地剥核桃,感觉她爹……好像没了老婆过得还……挺开心的?
她爹这是千帆过尽颐养天年了,可她啥也没开始啊,对系统布置的牛逼轰轰的任务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奚奚呀,还记得爹怎么教你的吗?”
“唔……?”
“你啊,”白起敲了敲她的头,“爹不是和你说过吗?想做什么便去做,这是你的事,爹帮不了你。”
“爹,你这么无情的吗?咱们好歹父女一场。”
“你不止十五岁吧?”
“不瞒您说,我来之前已经二十了。”
她爹感叹:“你看看你,两辈子加起来都跟我差不多了,怎么心智还这么不成熟,岁数白长了。我这么年轻,都不好意思做你爹了。”
“您这么算可就不对了,您几辈子加起来还上百了呢,我爹还是我爹。”
白起一咽,笑得核桃都握不住了,把子奚搂进怀里,“是,奚奚永远是我女儿,我可没想过那个什么系统能给我发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没白给他卖命。”
子奚窝在她爹怀里,忍不住悲从中来,她怎么感觉这是个告别拥抱呢?她爹眼里那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爹爹你挽留我我可以考虑考虑不走的……
白起把剥好的核桃装进袋子里,起身拿了一把剑给她,“这把剑我已经好多年没用了,送给你了,早就知道有这一天。”
“爹爹,你要赶我走了吗?”
“记得爹爹跟你说的吗?爹教你本领,不是让你自保,而是为了有一天你找到了自己的路,有底气走下去。我不知道你真正想做什么,但是现在而言,你已经走到了这条路面前,那么就走下去吧。”
白起蹲下身来,小心地擦掉她的眼泪,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想回去了吗?”
像是被洞穿了心底的秘密,子奚的眼神中难掩震惊,“爹,你怎么知道——”
“好歹我也是和系统打过交道的人,何况我是你爹呀,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
子奚哭得更加凶了,忍不住抱住白起的脖子,哭得鼻涕蹭在他的衣服上,“爹……我舍不得你……呜呜呜……”
白起抱了她一会便把子奚扒拉下来,按住她的肩,叹了口气,“赵子奚,对这里的一切都不要太过留恋,包括我。你要记住,终有一天你是要回去的,那里有你真正的亲人在等你。”
“可是……可是你也是我的亲人啊……你、你是真实的啊……”
白起别过头,擦了擦眼睛,回过头来看着子奚,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悲伤,这确实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她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真实的。
“罢了,这样也未尝不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有负担。觉得为难的时候,就告诉自己这不是你的世界。至于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你自己去分辨吧。这件事很难,我活了两辈子也没分清楚,希望你比我有长进。”
他再次替她擦掉眼泪,语气温柔:“不要再哭了,都这么大了,不要这么软弱。”
“嗯,我知道了。”子奚咬紧下唇,生生地忍住眼泪。
白起把刚剥好的核桃递给子奚,自己回到子奚房中替她收拾行李。
一年四季的衣物要带,零食要带,枕头也要带着,怕她睡不习惯,还有首饰盒,药盒,刚晾好的南瓜酱,腌制的酱菜……
收拾下来已经满满两大箱子,子奚根本拿不动,白起揉了揉眼睛,笑着对子奚说:“你爹又犯傻了,带这么多做什么,路上买就好了。”
最后只是将换洗的衣物装好,把藏在柜子上的蜜饯拿下来递给子奚,“少吃点甜的,对牙不好。我去给你们做饭,你哥估计也快回来了,你就和他一块走吧。”
“可是……爹,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咸阳。”
……我有理由怀疑你是系统bug。
“只有秦国能够做到统一。你不必对你的任务有太大压力,也不必畏惧那个所谓的系统对你的指示,历史的潮流会带着你向前,你就顺势而为吧。爹也不觉得你能走领兵打仗或者权倾朝野的路子,你就好好保住自己命,活到系统送你回去的那一天。”
子奚:你说的好有道理,但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人家父母都望子成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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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卫缭牵着一匹马回来,将马拴在院中,一个人在屋外思索了会要怎么和子奚说,她才不会哭得稀里哗啦。
白起挥着汤勺朝屋外喊:“别想了!子奚和你一起去秦国!”
卫缭错愕地走进屋里,看着已经收拾好的子奚,“怎么……回事?”
“年轻人总要去外面闯荡一番的,奚奚从小就想跑出去干一番大事业,是不是呀奚奚?”
子奚:“……算是吧。”
“都来吃饭吧。”
卫缭认真地看着子奚,“你想好了吗?”
“当然。哥,你是不是嫌我拖后腿?”
卫缭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会?你想去便一起去吧。”
“谢谢哥!”
白起摆好盘,“都别苦着脸了,这么多菜,吃不完可不能走。”
饭菜实在太香,卫缭和子奚都很快扒起饭来。白起一边给他们夹菜,一边叮嘱:“……你们俩互相照顾,子奚你也别老麻烦你哥。”
“我哪有!”
“是是是,你没有,卫缭啊,你也给我把她看紧了,别让她被哪个野男人拐跑了,实在不行你自己娶了我也没意见,我对你还是很满意的。”
“爹!”
卫缭腮帮子一顿,看了眼子奚,“……算了吧。”
“……”
卫缭和子奚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早晨便出发。
月上树梢,银辉遍地。
子奚抱着枕头敲开他爹的房门。
白起披散着长发,打了个哈欠,“怎么了?这么晚了,睡不着?”
“嗯,睡不着,我想和爹爹一起睡。”子奚自顾自地侧身窜进去,把枕头一扔,非常熟练地爬上床,盖好被子。
白起顿时睡意全无,“你今天已经成年了!都是个可以嫁人的姑娘怎么可以随便跟男人一起睡!”
“现在说是女孩子了?你不是一直把我当男孩子养吗?小时候不是也和我一起睡的吗?”
“你那是还小!而且发了几天烧我守在你旁边是照顾你。”
子奚低着头咬着嘴巴,“可是我想和你待一个房间,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舍不得……”
她知道在他面前可以撒娇,可以软弱,可以无所顾忌,他是她最大的依靠。
她贪恋这种被人当做孩子宠爱的感觉。
“罢了罢了。”白起在木板上铺了张席子,从柜子中抱出被子铺好,“无论如何,你是个大姑娘了,爹还是不能和你睡一张床上,就守在你旁边,快睡吧。”
子奚平躺着,盖好被子,一脸安详,“可是爹,我还是睡不着。”
白起觉得他要爆起打孩子了。
“爹你给我讲睡前故事吧。”
“你怎么不去烦卫缭?”
“他是个没有故事的男人,你是。”
“……”
“你给我讲讲细节吧,就是你在我那个世界的战国时代,具体都干了啥。”
……
子奚醒来的时候,白起已经不在房中,隐约听到院中有人声,她揉着眼睛踏出房门,被她爹一声吼吓得魂飞魄散:“去穿袜子!”
她拾掇自己的时候,被从窗外飘来的酒香熏得越来越清明,她爹在挖桃花酒!
“爹!你是要给我们践行吗?”子奚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正在出土的陶罐子。
“禁止酒驾,你等下还要骑马。”
……她爹还真是没少跟系统聊天,还知道酒驾呢!
子奚看着卫缭蹲在桃花树下,小心地用小铲子起土,长发披着,有几缕坠在地上,她从屋里拿出给他准备的发带,“哥,这是我自己做的发带,料子都是最好的,做工是最丑的,我给你戴上吧。”
“嗯。”卫缭的声音有些哑,许是还未睡醒的缘故,表情恹恹的,长发散着,倒有些慵懒美人的味道。
但是慵懒美人下一秒就不见了,他眉毛拧在一起,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哎哟哟哟……疼疼疼!你轻点梳!”
“不是,你蹲着我动作也不方便嘛。”
白起笑着摇摇头,“卫缭你先坐一边去,让子奚给你梳头。”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呵呵,你绑头发的手艺还没我好。”卫缭坐好后,子奚的动作就顺了很多,很快给他束好发。卫缭生得骨相极好,即使是最简单的发式,也衬得人面如玉。
白起装好桃花酒递给卫缭,子奚震惊:“我的呢爹?”
“你管不住嘴,喝了酒又发疯,放在卫缭这里。”白起拍拍卫缭,“偶尔给她喝一口,管住她。”
“知道了,师叔。”
“好了,你们也该出发了。”白起将院里的马牵给子奚,“这匹马还是你去年生日吵着要买的,骑了两天就没新鲜劲丢一边了,累了我一年照顾这马,带走带走。”
白起心中也很是不舍,话说得都比以前多,又啰嗦。
子奚握着缰绳,低着头,“爹……我、我过几天再走不行吗?也、也不用这么急吧……”
“你的性子我太了解了,又懒又喜欢拖。再过几天你只会更加舍不得。”白起把手中的布袋子递给她,满满一大袋核桃碎,“路上吃。”
“爹……我走了你怎么办?”
白起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你还真是,没了你爹还活不下去了?爹还有好多事要做,担心你自个儿就好了。”
“可是——”子奚又忍不住哭腔,生生忍着眼泪,“我想你了怎么办?我要去哪里找你?”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自然就会出现的。”白起抱了抱她,“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无论你在不在我身边,所以不用担心我不要你了,知道了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婆娑树间,子奚翻身上马,风吹动她宽大的衣袖,她一拉缰绳,对白起弯了弯嘴角,“我不会软弱的,爹,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