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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过度兴奋,李绅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外面传来鸡鸣,才恍恍惚惚睡去。睡得正甜,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这一定是小翠前来喊柳氏一起下田锄地。李绅害怕她再强逼自己一起下地干活,用破布单往脑袋上一蒙,脸朝墙壁装作仍在熟睡。
没人应声开门,敲门之人索性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奔到炕前,照准李绅的屁股就是两巴掌。
李绅害怕小翠揪他的耳朵,才把脑袋蒙上,此刻忍不住道:“俺们俩都一天大似一天了,还动手动脚的,要是让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他完全模仿小翠昨天教训他的口吻。
“李绅,你替俺写的字呢,还不快点找出来给俺。”
李绅听出是贾耀祖的声音,只得翻身起来,埋怨道:“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觉?你娘早下地干活去了。”贾耀祖急不可耐向李绅伸出手,重复刚才的话:“替俺抄的字呢?快点交给俺。”
“字?什么字?”李绅一脸懵懂。
“你忘了?昨天俺拿馒头、蜡烛,还有那把桐油大伞跟你换的字。”贾耀祖带着哭腔道:“俺爹已经起床了,等他吃完早饭,就要来私塾检查俺的功课,如果俺拿不回去那些字,一天别想吃饭,还得挨一百下手板。”
“俺答应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看把你吓得,至于嘛!”李绅慢慢腾腾下了炕。贾耀祖只得耐着性子等他穿好了衣服。
李绅在不大的屋子里东找西找,一边自言自语道:“明明俺昨晚写好了的字,放何处去了呢?”
李绅的话如同一柄重锤敲击着贾耀祖的心脏,他的眼泪都几乎流了下来。“你倒是好好想想,到底放哪儿去了?”
“你看俺这脑子,真的好好补补了。”李绅走到炕洞前,弯腰从里面扒出一卷纸来。向贾耀祖解释:“俺知道这东西对您贾少爷太重要了,生怕俺娘烧饭时把它引了火,所以才藏到这儿……”
贾耀祖不等李绅说完,一把抢了过去。这卷纸上面确实都写满了字,最上面两张涂满了土炕里的灰烬,贾耀祖仔细辨认,才认出是反复写的八个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贾耀祖心里一阵哇凉哇凉,埋怨李绅:“俺让你抄的《诗经》,你却抄的是《千字文》,这让俺如何跟爹交差。”
“你怨俺,俺怨谁去。”李绅说:“昨天你确实是让俺抄写《诗经》,但等俺吃完晚饭,正要不辞辛苦熬夜替你抄写的时候,才想到你根本没把《诗经》给俺,俺想去找你拿,又怕此事惊动你爹,才不得已抄了《千字文》。”
听李绅这么一说,好像都是他的理,贾耀祖脑筋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辩解道:“你不是会全文背诵《诗经》吗,还要书干吗?”
“全文背诵?你说的真轻巧!”李绅说,“你倒是背给俺听听。”
贾耀祖理屈词穷,再无话可说,眼泪在眼眶中转着道:“活该俺倒霉,这顿打是跑不掉了。”
“挨打?俺看不至于。”
李绅一句话给贾耀祖带来了新的希望,急忙道:“连俺师父黄先生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肯定有办法救俺。”
“办法嘛,倒是有一个,只是……”李绅搓了搓手。
“你还是想要馒头,对不对?”贾耀祖道:“刚刚早晨,俺不好往外拿,只要你能教个办法骗过俺爹,等晚上俺一定再给你送十六个大馒头来。”
“你以为俺只会吃?你把俺当作什么了。”李绅愤然作色,“回家去把私塾里的纸张全拿来,俺一定让你躲过这一场揍。”
“你是想重新替俺抄《诗经》,但时间根本来不及呀!”
“你去不去?不去俺可不管了。”李绅不愿再理会贾耀祖,甩手出了房门,到厨房找吃的去了。
时间有限,贾耀祖见李绅信心满满,抱定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快速奔回了私塾,抱着一大包的纸奔了回来。
李绅撂下碗筷,走回到正屋,从贾耀祖抱来的纸张上拿下两张,随便默写了《诗经》中的两篇,往小翠、贾耀宗写好的纸张上一放,向贾耀祖得意道:“你爹不识字,这应该能瞒得过他。”
贾耀祖豁然开朗,李绅的办法简单又有效,自己怎么就想不出来!眼睛盯着土炕上他刚抱来的纸,问李绅:“两张足够了,你怎么让俺拿来那么多?”
李绅笑道:“俺之所以让你抱来这些纸,是怕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到时岂不是省事的多。”
贾耀祖再笨,也明白是上了李绅的当。“不行,你不能留下这么多,私塾里的纸全让俺抱来了,黄先生很容易发现的,俺得拿些回去。”正要动手,李绅一哂道:“纸你可以全都拿回去,但俺也得跟去找你爹评评理,替你想了这么好的主意,是不是该给酬劳。”
一句话吓住贾耀祖,“嗐“地跺了一下脚,拿起那些写满字的纸,奔出李绅的家。
距离贾家私塾还有老远,贾耀祖年轻眼尖,望见他爹贾善仁正双手背着,站在私塾门前翘首张望。
贾耀祖放慢了脚步,把那些字纸揣入怀中,低垂着脑袋往私塾那儿蹭。希望父亲不等他到眼前,就能离去。贾善仁还未到老眼昏花的程度,此时也望见了儿子,迎面走了过来,问:“大清早你跑哪儿去了?昨天布置的功课都完成了没有?”
现在拿出那些字纸,把戏当场就得戳穿。贾耀祖本来已经浑身是汗,此刻脸颊上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滴滴答答直往地上流。也不敢去擦,语无伦次道:“俺,俺是找,找李绅去了……”
由于太紧张,贾耀祖下意识说出了实情。从前天开始,贾家倒的霉都与李绅有关,儿子竟还往他家跑。贾善仁脸色唰的撂了下来,喝问贾耀祖:“李绅这小子奸诈又滑头,你上他的当还不够吗,还去找他做什么?”
“俺,俺找他要书去了。”贾耀祖逐渐冷静下来,索性撒起了慌:“您昨天让俺把《诗经*国风》抄写一遍,白天没时间,等到晚上才发现,因为黄先生上午跟您去找李绅的麻烦,那本《诗经》根本忘了拿回来。夜太深了,俺不敢一个人去找李绅要,只得等今天天亮才去找他取回来。”
贾耀祖越编越顺溜,暗自窃喜,这下连怀中李绅替他抄写的《千字文》,也不用拿给爹爹看了。
“《诗经》丢在李绅家,又被你取了回来?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说话之人不是贾善仁。贾耀祖一回头,他的老师黄万福正在身后站着,手中拄着一根拐杖。
“师,师父!您,您老人家好,好了?”
“我不好,还能死了?”黄万福没好气地说:“你取回的书呢,快点拿出来呀!”他一眼看到贾耀祖鼓鼓囊囊的前胸,走过去指着问:“书是不是在你怀中,快些取出来。”
无奈之下,贾耀祖只得将那些字纸从怀中掏出。黄万福接过去翻了翻,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递到贾善仁眼前:“东家,这估计就是昨天您给耀祖布置的功课,他偷懒不肯用功,十有八九是去找李绅帮的忙。”
贾善仁脸气得蜡黄:“大胆逆子,是不是黄先生说的那样?”
“不是,不是师父说的那样。”贾耀祖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仍是辩解道:“那本《诗经》昨天的确丢在了李绅家,俺实在没法,只得把《千字文》抄了一遍,虽然内容不一样,一千字也不少了。”
“一千字确实不少。”黄万福气到极点,反而乐出了声,不停翻动手中的纸:“‘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八个字,是你五年前启蒙第一天学的内容,你用得着抄满五十张纸?”
贾耀祖是贾善仁的独生子,贾善仁怕他被逼出毛病,替他向黄万福解释:“也许是老夫逼得太狠,耀祖害了怕,所以才写这么多字来糊弄老夫。”
黄万福看出贾善仁是护子心切,放缓语气道:“耀祖字虽然写得不是太好,但也不至于写成这样,除掉最上面两页《诗经》写得太好,下面完全是从未拿过笔的人才能写出的字。我估计最好的字是李绅所写,下面绝大部分是他请了旁人。”
贾善仁虽然护犊子,但此刻也气得够呛,抬脚要踢跪在地上的儿子,又很快将脚收了回去。“李绅他们替你写的这些字,你到底拿哪些东西换来的?”
“俺,俺没拿东西换。”
李绅是从来不吃亏的主,不拿东西换,他愿意平白无故帮这个忙?贾善仁正要继续质问,黄万福插了话:“东家,您别问了,我知道耀祖拿了哪些东西,才换的这些字。上个月我刚通过朋友买回的一百张尚好宣纸,现在一张都没剩,估计都被李绅骗了去。”
在那个年代,生产力极为落后,别说宣纸,即是普通麻纸,也是不可易得之物。足足一百张宣纸,比昨天被李绅敲诈去的三百斤麦子,可值钱多了。生性吝啬的贾善仁,感觉嗓子眼一甜,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大叫一声:“李绅,老子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