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V.亚德里恩,这是他的名字,一个亡者的名字。
他死了吗?
是的,但又不是。
那他还活着吗?
是的,但又不是。
当他从腐朽的坟墓中爬出来的那一刻起,他便抛弃了他过去的名字,甚至背弃了自己的种族。
现在,他是死亡的簇拥者,海拉的孩子,从尼福尔海姆归来的复仇者,不死族——阿诺.V.亚德里恩。
幽火在阿诺掌中燃烧,火焰中,倒映出阿诺惨白的面庞,多么可怖的模样啊,阿诺不禁自嘲。
而导致他沦落到如今境遇的那些人,想必根本没有把自己这个“蝼蚁”般的“沙耶”下等人放在心上,甚至他们可能早已将自己这个卑贱的存在抛之脑后。
他的死去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而言,也许就跟走路时踩死了一只蚂蚁差不多。
这就是“沙耶”的可悲之处,说是人,但其实在那些高种姓的群体眼中,跟猪猡大致是没什么区别的,硬要说点不同的话,大概就是“沙耶”会说话,而猪猡不会。
阿诺伸出手臂,团团灰雾如同黑蛇一般缠绕上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因为这黑雾而死,也因这黑雾而生,他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但能让众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撕破脸皮,不惜刀剑相见的东西,不用细想都能明白,这肯定是不得了的至宝,说不得就是古时代流落下来的智慧魔物。
至于这东西是怎么流落在了他一小小“沙耶”手里,却有另一番计较了。
但阿诺心里没有一丝得到了至宝的窃喜,有的只是深深的惧意和迷茫。
这黑雾无时无刻地在向他索取,好似一新生的贪食孩童,却永远喂不饱,总是在讨取、在狂欢、在叫嚣。
甚至,阿诺有种预感,若是停下了吞食,这黑雾便会毫不犹豫地反噬于他,吃摸了干净。
这是一种明显超过了他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是器具,还是部件?亦或是,生物?
阿诺不寒而栗,他不敢多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起码现在,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阿诺行走在乱葬岗中,他本应该害怕,毕竟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此刻,面对阴森恐怖的坟地,阿诺就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一样,闲庭雅步。
这其中自然有他现在已经化身不死族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阿诺曾是一名宝具商人,作为常年接触各类或古老或诡秘物件的宝具商人,他早就练就了一颗“大心脏”,不过死人堆罢了,还能吓得住他一个摸金手?
近了近了,阿诺已经嗅到了空气中越发浓郁的恶臭寒气,踩着破碎的石板路,阿诺踏上了高台。
骤然,一株巨大的黑杉树出现在阿诺眼前,这黑杉树足有十五英尺高,高而扭曲的主干,稀疏而错落有致的枝杈,灰败残破的残叶随着阴风不停摇曳,黑杉虽已彻底枯死,但那股古老幽暗的气息依旧震人心魄。
但阿诺空洞的视线并没有在黑杉上停留很久,他抬起头,望向那黑杉树顶。
入眼处,一团浓雾笼罩在那粗大的树干上,阴影中隐隐地有着什么东西伫立着,看不清模样。
“卑贱的亡灵,竟敢踏足吾之领地。”浓雾里传来低沉地嘶鸣,一双巨瞳陡然睁开,目光投向阿诺,一股宛若毒蛇吐信般的恶意几乎凝为实质。
“不过一初生的骷髅,有了点灵智便敢向吾挑衅,当真是不知死活。”那怪物嘲弄道。
阿诺不为所动,似乎是根本没有听到那怪物的低语,自顾地径直靠近了那黑杉树。
呵,活着被人欺负,死了也不得安宁吗。
阿诺心里冷笑,真当我是面团捏的?
“找死!”那怪物见阿诺竟然没有表露出一点害怕的样子,有些恼怒了。
接着就是一声骇人胆魄的高鸣,响彻高台,那怪物掀起了阵阵阴风,阴影轰然散去,一只通体黝黑,羽毛带着金属光泽的乌鸦出现在阿诺的视野中,只见这乌鸦双翅远长于尾,嘴、腿及脚呈紫黑色,嘴喙尖长,颈侧淡灰白色近白色,在后颈形成一个半环形项圈,体积大致有普通乌鸦的三倍大小,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畏惧的阴冷气息。
阿诺有些惊讶,这怪物的本体竟然是一只寒鸦。
要知道,寒鸦本是寻常鸟类,常见于阴冷潮湿之地,喜群栖,常结成喧闹的小群在庄稼地里啄食玉米等农作物,有时也盗食作物种子、谷物,属于农庄农户最讨厌的害鸟。
通常来说,普通兽类想要进阶成魔物可以说是千难万难,百万里难寻一,更不要谈寒鸦这种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寻常鸟类更是难得进阶成魔物。
不曾想,在这无名无姓的乱坟地,竟然被阿诺撞见一只进阶为魔物的寒鸦,这可真是稀奇至极。
想必也是因为常年生活在如此鬼阴之地,加上些机缘巧合,才偶然化身为魔物的吧,可以说是福缘了得了。
一瞬间,阿诺便想到这寒鸦魔物若是捕获后转手贩给城里那些财大气粗官老爷,怎么说也得卖个五六万金币,毕竟那些贵族老爷们最喜欢的不就是这些稀奇物件好与人炫耀吗。
咳咳,老职业病了。
那魔物见着阿诺愣住了,还以为是自己炫酷的出场震住了这不知哪来的小骷髅,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
哼,现在才知道怕,晚了!
它哪知道,阿诺只是在盘算它能卖出多少身价,甚至连卖去哪家贵族男爵家都已经想好了,原因嘛自然是因为阿诺知道那家的侯爵夫人最喜欢玩鸟儿,又大又黑的正是极好的!
思绪走远了,阿诺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鸡贼的...咳咳,机智的宝具商人了。唉,只是可惜了这稀奇魔物,平白少了一大笔收入。
阿诺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当舍则舍。
黑雾在躁动,那是面对美食却不能立即将其纳入肚囊的狂暴。阿诺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的宝贝,已经饥渴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