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姚文轩向驾驶室的林肖搭话,“清水和那个梦魇之间到底发生过啥啊?那见了梦魇跟不要命似的。”
“我说你一天呜呜喳喳的你自己不烦吗?”林肖白了姚文轩一眼,“管好你自己再管别人成吗?”
“我要是烦我就不墨迹你了,而且我觉得我管我自己管得挺好的。”姚文轩将格洛克里最后一枚子弹弹出弹仓,用手在空中将子弹接住,“我真挺好奇的,能把那个清水逼成那样,她俩到底有什么虐缘。”
“像那种家伙,能威胁到她无非就是,家人啊之类的。”林肖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但又想到今天抽的有点多,就把还没点着的烟扔到垃圾收纳盒里,“自己用脑子想想就能想出来的吧。”
“倒是能猜得到。”姚文轩微笑着看着手中格洛克上的花纹,“可能能猜到。”
“哲也的家人安顿好了吗?”梦魇向杰克问道。
“差不多了,就差他女儿了。”杰克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透过杯中液体能看见梦魇妖艳的金色长发。
“我知道了我会抽时间过去看一眼的。”梦魇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么做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巧了,我觉得也是。”
“啊,啊,原来我们在做这么恶心的事啊。”梦魇把杰克手中的酒杯抢了过来,仰头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得精光。
“是啊。”杰克从梦魇手中接过酒杯看着酒杯中带着酒色的冰块,“我说,你和清水到底有什么恩怨啊?”
“哈?”梦魇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你这么八卦。”
“蛮想知道的嘛,毕竟跟你们关系都不错。”杰克把酒杯放到一边,拨响了身旁的唱片机,“我猜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故事。”
梦魇笑了笑,“的确不是什么愉快的故事。”她的眼睛里带着落寞,“我呀,今天见到清水了,她真的好让我生气。”
“她怎么能,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我的确,但是……”梦魇的用手拄在木制的吧台上,“她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杰克微微笑了一下,眯着眼睛等着梦魇开口。
“说实话,我了解到一部分,我也说不清楚到底应该怎么算。”林肖不打算直接回分部,他将车拐出主道,带着姚文轩漫无目的地兜起风,“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
自从那次吃完相马给的午餐,这家伙就像是我的小弟一样,一天到晚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没事使唤他跑跑腿什么的我倒也乐得清闲,说实话这家伙这个破脾气真是招惹了不少讨厌他的人啊,算上一开始那一次,这两个月已经帮他摆平四五起这种事件了。
“你还真是招人嫌啊。”我躺在医务室里喝着饮料,相马就在搬了一个椅子坐在旁边,“话说你跟着我翘课没关系吗?”
“反正也没人管,无所谓了。”相马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椅子上,也喝着相同的饮料,说实话这个饮料并不是很符合我的胃口,但毕竟是相马请客,我也不好意思多嘴。
我总觉得相马有跟我很像的地方,真是真要说又说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像。
“要不,你来我家练一下剑道吧。”我喝着饮料随口说道,这话并没有过脑子,我也不觉得他会答应。
“剑道吗……”
看吧看吧,但凡是个人都对这东西不感兴趣的对吧,都什么年代还剑道,笑死人了!我猛喝了一口饮料。
“剑道貌似也不错啊……”相马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地说。
“诶?”
……
“她是一个非常懂得分享的人。”梦魇说,“她向我分享了她的喜怒哀乐,她向我分享了她的生活,她向我展示了她的一切,我却没有能够回应她的。”
“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闯进了我的生活,像是刺眼的阳光,将黑暗驱散。”
“奇怪的比喻。”杰克笑了笑,他并不在意梦魇说的话,他也不在意梦魇和清水的过去,他只是想问,不想听到答案,梦魇也知道杰克的想法,她说的这些话都是给自己听的。
“说到底,那个时候我……我是怎么想的?”梦魇自言自语。
……
我每次都能在那个公园见到一条,她好像总是很闲,她也很少讲自己的生活,一般都是我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但是她好像也愿意听我说,我们两个应该算的上是朋友,至少我一直认为我们是朋友。
“然后那家伙就真的到我家的道场学习刀法,真好奇怪啊。”我轻轻荡着秋千,一条坐在另一座秋千上吃着从超市买回来的零食,我伸手将她叼在嘴里的百奇折断,放进自己嘴里。
“喂!”她懊恼地向我喊道,然后嘟嘟囔囔地把百奇的盒子递了过来,我从里面又拿出一根,“然后呢?”她向我问道。
“倒也没什么,正好那个臭老头还挺喜欢相马的,现在也基本都不再折磨我了。”我两口将嘴里的百奇咽下,又将手上的百奇叼在嘴上。
“那不是挺好吗。”
“倒是没什么啦……”我嘟囔着,“有种自己被排在外的感觉。”
“你真奇怪。”一条极其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否认。”我蹬着地,“说来,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在哪里上学,你这身校服……说实话我没有印象。”
听完我说的话,一条很困扰地思考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天,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啊,我没在上学啦……”
“嗯?没在上学?”我呆了一下,“没在上学是指?”
“一些家里的原因啦……”一条挠了挠头,“现在闲在家里,每天都很闲。”
“哇……”我震惊了,“这么好?!”
“诶?啊?”一条迷惑地看向我。
“啊不是不是。”我一个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呢,过段时间直接去打工吗?”
“不一定吧,我还是很想上学的。”一条有些失落,我倒是很疑惑这家伙竟然想去上学。
“那我翘课陪你吧!”我怕了拍胸口,对一条说道,说实话听到她每天很闲的时候我开心了一下。
“不行,你要老老实实去学校。”一条的语气不容我拒绝,她有些生气地盯着我。
“好,好啦,我知道啦……”一条看起来有些生气,认真的样子有些吓人,她走下了秋千,走到了我面前,咬断了我嘴里叼着的百奇,“喂!”
她嘻嘻地笑着,跑远了。
……
“我不觉得清水完全是对的。”林肖说,“人不就是这玩意吗,又自私,又自负,又自卑。”
“是这样吗?”姚文轩歪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喰灵们倒还比人纯粹些。”林肖看着前方的道路,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狼图腾》吗?”姚文轩说,“比起自己养的羊更喜欢狼?”
“那倒也没有。”林肖说,“会有人喜欢那些东西吗?”
“我也说不清楚,我也说不清楚……”姚文轩皱着眉嘟囔着,“或许有?”
“那还真是够变态的。”林肖翻了个白眼。
……
那些过去的日子对我来说每天就像是梦境一样,在学校的时间相马总是跟在我的后面,偶尔我翘课他也会跟着我一起翘课,放学就去那座公园找一条闲聊,回到家那个臭老头也总会泡在道场,听幸说他还蛮喜欢相马的,每天晚上不回家也都在给相马做训练,每次听到臭老头拐弯抹角地夸相马我总是有些得意,偶尔回上一句,“也不看看是谁的小弟。”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非常快,快到让我已经忘记了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好在我并不在意这些。
我并没有在意到幸每天晚上给我做完饭急匆匆地带着饭去道场,我也没有在意相马跟在我身后的次数逐渐变少,我也没有注意到父亲和幸的共同话题也来越多,我并不在意身边的变动,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过着我自己悠闲的日子,一直没让我在意的原因可能是一条还像往常那样每天晚上都在公园等着我,我们还是会一起吃着零食,聊着天。
日子过得很快。
总感觉时间带给我的焦虑感渐渐不见了。
……
清水带着耳机蹲在一处楼道里,抽剩的烟头散落在清水身旁,她大口大口抽着超市买来地廉价香烟,用耳机仔细地听着,听着她藏在白泽身上的窃听器传来的声音。
“你这一次来找我有是为了夺走什么呢?”清水喃喃地问道,她在问自己,也向想问梦魇,在她的印象里梦魇总是这样,慢慢地夺走她身边的一切,她周围的人,看来她也会夺走别人身边的人。
“真不愧是梦魇啊,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清水轻轻地说,“令人厌恶。”
清水咧着嘴,但不是在笑,她好像是在模仿什么表情,但总之不是在笑,她用没有夹烟的手抓着头,有些虚弱地喘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清水叹了口气,她一边摸索着如果没有烟了就下定决心买一张回日本的机票一边摸索着身边的烟盒,她打开烟盒,向地上倒了倒,只有几粒碎掉的烟丝掉在地上。
“回家吧。”清水小声地对自己说,打开手机购买了去日本的机票。
“喂?你们两个在那呢?”车里的广播传出了赫琳带着愤怒的声音,“这几步道都开了一个小时了!”
“我俩顺路吹吹风,不碍事吧。”林肖向赫琳回复道。
“屁!”赫琳气得大喊,“鹰眼中了梦魇的幻术现在还在战场呢!我一直等你去回收他呢!”
“啊……”
白泽一个人闷在家里了好久,困了倒头就睡,饿了就从冰箱里随便拿点什么吃,他已经顾不得生熟了,但凡能送进嘴里的他都毫不迟疑地吃光了。
但是他现在没有办法了,实在是没有东西能送进嘴了,他必须要出门购买食物了,饥饿感驱散了懒惰,催促着白泽赶紧出门,他磨磨蹭蹭地穿上外套,穿上鞋,离开了他的那座破旧的公寓楼。
阳光非常刺眼,白泽不得不眯起眼,这阳光照在白泽身上让他觉得有些瘙痒,他用手抓了抓胳膊,但没有缓解这种感觉,这种痒似乎是从他的骨子里沁来的一样,头顶的瘙痒感似乎变成了针扎一般的疼痛感,这些奇妙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不爽,他想把头发都拔掉,指甲已经扎进了皮肤里,留下了浅浅的血痕,无论他怎么做,这些奇怪的感觉都不会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他咬着牙,踉踉跄跄地走进了超市。
白泽买了许多东西,买了他平时吃的面包,买了他经常买的鸡块便当,买了店里刚进的波子汽水,买了黄瓜味和酸奶味的薯片,还有蛋黄酱。
白泽带着一大袋子吃的走到旁边的公园里,坐到他最喜欢的椅子上,随便地开始吃了起来,白泽有些渴,他伸手去拿波子汽水,但不小心把蛋黄酱碰到地上,他弯腰去捡蛋黄酱,突然自己问道:我为什么要买蛋黄酱呢?
答案很简单,每一次路过蛋黄酱地时候桐铃总会跟白泽絮叨好久蛋黄酱有多好吃。
其实白泽他也知道自己不喜欢吃酸奶味的薯片,但每次他买零食的时候总会带上一袋酸奶味的薯片,因为桐铃喜欢吃……白泽也不确定桐铃到底喜不喜欢吃,但是每次桐铃都从一堆零食中抽出酸奶味的薯片吃,他也就默认这么想了。
白泽不喜欢吃面包,但是在自己没钱吃饭的时候桐铃总会丢过来个面包,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面包的味道。
白泽也不怎么喜欢波子汽水,只是桐铃最近念叨了很久了就顺手买下来了。
白泽其实比较喜欢猪排便当,而不是他正在吃的鸡块便当,但是每次桐铃都会给自己买一个猪排便当,然后命令白泽去买鸡块便当,这样桐铃就能再从白泽的便当里顺走一个鸡块,还能吃到她喜欢的猪排便当。
对的,桐铃也喜欢吃猪排便当。白泽一口咬在鸡块上,吞了下去。
吃饱喝足了,白泽开始了漫无目的地闲逛,他不想回那个公寓了,他觉得他的公寓里似乎有着吃人的恶魔,又或者正发出着刺骨地寒气将他冻结。
白泽决定在路上走一走,但这地上似乎有着甜腻的气味,他沿着气味走着,走到了繁荣街的一座十字路口。
白泽认得这座十字路口,面前的大道通向一家理发店,桐铃经常强迫他去料理一下头顶的鸡窝,左边通向一座猫咖,桐铃非常喜欢猫,总是拽着白泽和棱羽一起来看猫咪,但是店里的猫毛总会让白泽想打喷嚏。
甜腻的气味似乎还没有消失,他跟着这股甜腻的气息接着走着,路过了几家甜点店,那是他们三个经常来的,有一家的店员几乎认识了白泽。
白泽不知道这些记忆究竟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构的,恐惧感和窒息感几乎将白泽整个包裹起来,他似乎有些缺氧,便大口地喘息着。
然后便到了学校。
甜腻的气味似乎消散了,白泽觉得自己的双腿无比地沉重,他艰难地迈进学校,明明平时三个人说说笑笑就走到了教室,但这一次,白泽足足走了半个小时,白泽小心地趴在教室地后窗观察着教室,原本应该是桐铃的位置,却被一个嘴很碎的女生占据了。
“喂!白泽,来了就去教室里,别再走廊逗留!”班主任的声音出现在白泽身后,白泽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小声的向班主任问道。
“这两天桐铃没来上学吗?”
“桐铃?谁啊?”班主任很是疑惑,“你小子不会犯病了吧?”
“没……没事……”
无力感和晕眩感攀上了白泽的后脑,他不顾班主任的阻挠冲出了学校,随手打了一辆车,去了墓园。
白泽将衣服裹得很紧,这天气明明不是很冷,可他却一直在发抖。
梦魇轻轻摸了摸面前小女孩的头,尽力裂开嘴,她想对女孩笑一下,但她失败了。
“笑得真丑。”杰克说。
“用不着你说。”梦魇叹了口气,“这是最后一个。”
杰克瞥了梦魇,说道:“你应该知道的吧,你正在做什么。”
“我知道啊……但是这么多年我都干了什么呢……”梦魇哭丧着脸,她不知道该问谁,这实在让她太痛苦了。
“白泽的记忆你改了吗?”杰克突然向梦魇问道,“他才是最重要的吧?”
“白泽吗……”梦魇皱着眉想了想,才缓缓说道,“我觉得他应该不碍事吧,反正最后都会变的。”
“谁知道呢。”杰克哼了一声。
白泽盘腿坐在莫染的墓碑前,直勾勾地看着墓碑,仔细地看着墓碑上的纹路。
白泽盯了好久,然后便低下头,肩膀轻微的抖动。
“莫染……我什么都没有了……”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白泽眼眶流下,“对不起……如果我没那么懦弱或许你就不会死了……”
“我是罪人啊……”
“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我要受这种罪呢……”白泽委屈地说道,“我连父母都没有了,现在我的朋友也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凭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桐铃的痕迹,每一寸土地都能让我见到桐铃的影子,每一个人,每一家店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桐铃的身影,可现在有人告诉我这些记忆都是假的……”
“我连就这么活着都不行吗?”白泽向自己问道,“如果是我做错了我可以道歉,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如果说谁讨厌我我就离得远一点,还不行吗?”
云散开了,阳光没有照在白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