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疲惫感从身体的四处传来,强烈的睡意不断侵袭着白泽的大脑,但他还是在尽力思考着,思考着林风哲说过的话。
“您是在嘲讽我吗?”白泽喃喃地说,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沉,无比漆黑。
……
“一条,我跟你讲哦,我家里是开剑道馆的。”经过了几天的了解,我和一条已经到了能随便聊各自生活的地步了。
“那一定很辛苦吧,从小就练习剑道什么的。”一条用脚用力蹬地,把秋千高高荡起,老旧的铁链发出让人倒牙的声音。
“就是说啊,就是说啊!”我不满地向一条吐槽着,“到现在还让我每天去道馆,超搞笑啊!”
一条猛地从秋千上跳了出来,像一位优雅地欧洲剑士一样右手轻扶在左胸,微微鞠躬,然后做出拔剑的动作,向我微笑,我忽然也来了兴致,站起身来,将右手扶在左侧的腰间,半蹲着,像是要随时拔出刀一样。
一旁的小道里走过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其中还有一个注意到了我俩,我们赶紧收起那羞人的姿势,我看见她脸上带着害羞的红晕,我知道大概也一样。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的,我和她笑了好久,总觉得面前的女孩和我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看起来像一个家教极好的女生,但稍微熟一点就能看到她活泼的一面,但还不像偶尔围在我周围的那几个白痴一样,我愿意和她说话。
……
“白泽!”
白泽呼地坐了起来,四处寻找着周围呼唤他的来源,最终锁定在身下的手机上,“白泽开一门好吗,姐姐在外面。”手机里传出赫琳的声音。
“晚安。”白泽转身躺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求求求求给我开个门我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了我真的快要累死了!”
白泽极度不情愿起了床,给外面那个废柴开了门,此时赫琳的宅属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坐到椅子上就变成了一摊烂泥,“下次给你安排一点不累的工作。”看得出,赫琳很享受。
“然后呢,特地跑过来是为了什么呢?”白泽给赫琳倒了杯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将椅背朝向赫琳,“就为了告诉我工作量变少了?”
“不是不是。”赫琳喝了一口白泽递来的水,“哇,生水?”
“没时间烧,有水喝不错了,生水能长个。”白泽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清水说今天晚上梦魇会去林风哲的公司。”赫琳把水放到了桌子上,表示自己不会再喝了,“要来吗?”
白泽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吱声,赫琳看了眼白泽,说道:“不想看看是谁扰乱你生活的吗?”
“不知道不想知道,我好累。”白泽慢吞吞地走进厕所开始洗漱,“这两天都请假了。”
赫琳坐在客厅一言不发,靠着椅背看着白泽一点一点地洗漱完,白泽被赫琳盯得有点发毛,先开口向赫琳搭话了,“一般这种事不都是清水干吗,这次怎么是你来的啊?”
“清水她从上次围剿空魔到现在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赫琳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安,“我来海顿分部的时间不是很长,我不知道清水曾经发生了什么,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有些担心。”
“那你去找林肖啊,任何人都比我要靠谱的吧?”白泽一直在房子里转来转去,假装自己在收拾房间。
“白泽,你是解决一切的钥匙,你也清楚吧?”赫琳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你不能一直躲在台风眼里,早晚得走出来。”
“我的生活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还不放过我吗?”白泽小声地说,但赫琳还是听见了,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开门离开了。
“啊,对了。”赫琳马上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说道,“我们准备十一点去围剿梦魇,还有一段时间。”
“我没听见别告诉我。”白泽把椅子摆回原处,不让自己在赫琳的面前闲下来,赫琳叹了口气,离开了。
白泽又把椅子拉了出来,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然后转身又回到卧室。
“到底行不行啊,那臭小子能不能出来啊?”姚文轩向后座的赫琳问道,“咱俩等了半个点了吧?”
“我不知道啊,我之前也没干过这种活啊。”赫琳坐在后排翘着二郎腿撅着嘴,“要不你去试试。”
“别了,我更不合适。”
“那就少墨迹。”赫琳对姚文轩的态度极其不满,“回去吧。”
“真好啊真好啊,我也想在办公室躺着。”
在林风哲曾经工作过的公司楼顶,几架直升机停留在楼顶上空,从直升机上甩下一条软梯,几道黑色的身影顺着软梯爬下,几个人迅速跑到楼顶的边缘,将身上的钩锁挂在边缘的凸起处作为固定,然后顺着楼顶跳了下去,几个人一点一点将绳索伸长,到达了曾经林风哲的办公的楼层。
“各小组准备就绪了吗?”耳机里传来指挥官的声音。
“准备就绪了。”小队里的某人向指挥官回应道,然后其他小队的回应声也一次出现在耳机里。
“行动开始。”
梦魇走到林风哲曾经办公过的桌子前,用修长的手指依次抚摸过桌面上的物品,他曾经用过的笔记本电脑,他曾经用过的鼠标,用来批注的钢笔,用来喝咖啡的杯子,后辈送给他的装饰物,最后手指停留在一个放倒的相框上,梦魇将相框拿了起来,上面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去游乐园时在游乐园的门口拍摄的,男人的脸上丝毫的疲惫感,他笑着将孩子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女人拿着一只帆布包笑盈盈地站在男人旁边。
梦魇把林风哲的钢笔别在自己胸前,长叹了一口气。
小队中的一人把四个个半球形的金属黏在钢化玻璃的四边,然后按下了手中的引爆按钮,原本坚固的钢化玻璃只发出了细小的“咔”的一声便被密密麻麻的裂痕覆盖,背着盾牌的队员高高荡起,撞穿了面前的钢化玻璃,荡进了办公楼中,落地的瞬间立刻下蹲,将身后的盾牌挡在身前,另一名队员也荡了进来,迅速躲在盾牌的后面,端起MP7向周围环视着,确认了没有危险,外侧的三人也荡了进来。
在这座写字楼的四面同时发生着攻坚,但在离林风哲最近的那一角的攻坚是由清水祭一人完成的,她一个人便代替了一只小队,没有攻坚小队那般的小心谨慎,清水在炸开钢化玻璃后就快速地跃进了大楼里,奔向林风哲办公的位置,她用力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的气息,清水将右手搭在左边的刀柄上,身体微弓,以便随时都能拔出刀来,她小步走到林风哲的位置前,仔细地观察着林风哲的桌面,清水很会看人,她能从林风哲的桌面看清楚这个男人,平凡得让人吃惊。
一道黑影从办公室边缘的天花板跃下,向出口窜去,清水也敏锐地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锋利的刀刃直逼黑影的胸口,但这种鲁莽的攻击很明显起不到任何作用,弯刀将清水的攻击弹开,然后她便不做过多的停留,向出口跑去。
“为什么你还要出现?”清水大声喝道,快步追向梦魇逃离的方向。
“你已经夺走我那么多东西了!”梦魇停下了逃离的脚步。
“夺走了我的生活,夺走了我的家人,现在呢!”清水愤怒的喊道。
“这次要夺走什么?夺走我的‘不朽’吗,还是要夺走我的刀刃?”
“祭啊,你别太过分了!”梦魇带着哭腔大声回应道,她满脸的泪水浇灭了清水的怒火,“我也会生气的!”
清水不再给梦魇动摇自己的机会,刀刃快速逼向梦魇,梦魇也收起了软弱的一面,用弯刀回应着清水的进攻,梦魇的攻击总是很直接,没有多余花哨的动作,也没有防御的姿态,用锋利的进攻挡住了清水的攻势。
无数枪声从梦魇的四面八方响起,三支小队的支援几乎同时到了,打破了梦魇与清水势均力敌的对抗战。
梦魇狼狈的向门外逃去,正巧看见了门外靠在墙上的姚文轩。
“呦。”姚文轩用格洛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个幻境牵跃拉近了自己和梦魇的距离。
“别想逃——”梦魇的身后传来清水的咆哮声,梦魇停下了逃跑的脚步架起了刀刃。
姚文轩的子弹和清水的太刀穿过了梦魇的身体,梦魇的身体变成了一朵灰色的烟消失在两人的面前,当姚文轩反应过来的时候梦魇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他的上方,梦魇高高跃起,手里的弯刀直逼姚文轩的脖颈。
清水扔掉了左手的太刀,一把将姚文轩拽了自己的身后,用右手的太刀挡住了梦魇的攻击。
一枚高速旋转的硫化银子弹从远处的楼顶射向梦魇,梦魇将刀一横,用弯刀挡住了这枚子弹,手轻轻一抖,弯刀就化为灰色的烟雾消失了,梦魇将食指伸出,指向距离千米的鹰眼。
“砰。”梦魇小声地说。
鹰眼能看清梦魇碧蓝色的瞳孔中燃起的黑色火焰,下一刻,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底的黑色深渊。
白泽穿着一个黑色的帽服,手插着兜慢悠悠地走到了林风哲工作的办公楼,眯着眼睛找了一圈找到在外面把风的林肖,小步向他走去。
“里面怎么样了?”白泽向林肖问道。
“不知道,感觉应该打的挺激烈的。”林肖靠在车上抽着烟,“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她打她们的,我守我的。”
白泽白了林肖一样,说道:“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的话。”白泽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美味棒卡兹卡兹地吃了起来。
“本来也是陪清水胡闹,这种围剿不会有结果的。”林肖吐出一口烟气,“清水那家伙有点神经质了。”
“一会完事了要不要去吃夜宵?”白泽将美味棒的包装塞进口袋。
“也行,今天完事的会比较早。”
两人无所事事地闲聊着,就像楼内激烈的战斗与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突然一道黑影从办公楼的正门蹿了出来,先是几发火箭弹射了过去,随后无数的枪声从周围响起,向办公楼的出口攻击。
诶,他们为什么攻击?白泽疑惑地看向办公楼的出口,但是已经被爆炸而激起的烟雾笼罩看不清里面的样子,难道是我看漏了,天太黑了吗?
林肖也没有动作还是在一旁抽着烟。
“为什么开火?”白泽向林肖问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那你可以去配一副眼镜了。”林肖把抽剩的烟头扔到旁边的垃圾桶上面,“刚才梦魇出现在门口,大概。”
“大概?”
白泽用余光看见在那座办公楼的二楼一扇窗户突然炸裂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户里窜出来,向白泽的方向慢慢地靠近。
白泽感觉自己的无论怎么大口喘息都没有足够的氧气提供呼吸,头变得昏昏沉沉的,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但还是看清了逐渐向他靠近的拿到身影,看清了梦魇的样子,看清了本应该死去的人,那样漂亮的金色长发很难不认出来。
“站住……”白泽把手伸向梦魇,他的手在颤抖,明明一腔的怒火,却不知为何只剩下恐惧,“站住啊……”白泽眼睁睁地看着梦魇向他缓缓走来,路过了他,又缓缓离开,仿佛白泽不存在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十分钟?一小时?或许只是几秒钟,白泽恢复了常态,他转身向梦魇天离开的方向看去,只剩下几盏发出微弱光芒的路灯,蚊虫们围绕在灯光下嗡嗡地制造着喧嚣。
“走喽。”林肖招呼白泽,“进去看看清水和姚文轩。”
“啊,啊,嗯……”白泽还处在精神恍惚中,迷迷糊糊地跟上了林肖。
“姐,不是,不就让梦魇跑了吗,咱能说句话吗?”姚文轩围在清水身旁絮絮叨叨,清水则是坐在电梯旁的金属长椅上盯着太刀发呆。
“安静一会吧。”清水小声说,姚文轩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最后也放弃了,一屁股坐到清水旁边,电梯门开了,林肖和白泽走了出来。
“开心了?”林肖说,但清水没有给他回应,“明明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还自讨苦吃。”
清水轻轻皱了皱鼻子,此时此刻她的心底没有一丝的烦躁,但是却混杂着各种其他的情感,例如嫉妒,例如害怕,例如伤心,清水细细品味着这些情感,思考着解。
“我,我,我先回去了。”白泽逃似的坐上了电梯离开了。
“这小子怎么了?”姚文轩向林肖问道。
“天晓得。”
清水缓缓抬起头,看向白泽离开的方向。
白泽逃似的跑向自己的那间破公寓楼,他一直处于矛盾漩涡的中心,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身边的违和感,应该说,他早就已经注意到问题了,打开门的钥匙已经挂在他的胸前。
白泽颤抖着用钥匙打开防盗门,用力关上门,靠着门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又一次见到了梦魇,那个被告知毁掉了他的生活,将他推进深渊的主谋,这一次他害怕了,无边的恶意将他包裹住,这一次他憎恶的不再是梦魇,而是他自己。
“回来了。”棱羽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向白泽打着招呼。
“你来这,干什么?”白泽睁大了眼睛,他又摸回了门,此时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了,“大晚上来我家干嘛?”
“别逃。”棱羽快步走到白泽面前,用手臂挡住了白泽要逃走的方向,这距离近得能让白泽听见棱羽带着怒意的喘息。
“我没想逃,我……”
“你应该有话想说,才对。”棱羽步步紧逼。
“我,你,你手机里照片是怎么回事?”被逼无奈,白泽开口向棱羽问道,这便是白泽所缺的最后一个齿轮。
“你说的是这张图片吗?”棱羽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将手机递到白泽面前,“我从小就能看见你所谓的喰灵,但我谁都没有告诉,我知道这座城市有一群专门清除喰灵的人,但我仅仅是了解过就没再深入接触,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眩晕感让白泽站不稳,他跌坐在地上,用手抓挠着头,他早就猜到了,很早很早就已经知道了,但他一直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是啊,为什么桐铃不知道自己从小一说谎就看向左下角的习惯呢,为什么桐铃会不知道在初中几乎天天都去的咖喱店呢,为什么桐铃会说我在高一为她买的黄鸭挂坠是我第一个送给他的礼物呢,认识她这么多年,我不可能都高中才想起送她什么礼物。
为什么死的都是我认识的人呢?
为什么是劳伦斯呢?为什么是莫染呢?为什么是林叔呢?
为什么我和桐铃的记忆总是对不上呢,为什么呢?
我不明白。
棱羽的手机从白泽手中掉落,屏幕上放映的是,浅色头发的女孩轻轻触碰在一个灰色怪物的身上,这张照片的时间是,莫染遇害的那一天。
棱羽还在说些什么,一刻不停地说着,可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远,“棱羽,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棱羽……我好累啊……”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半夜为了什么来我家,我只是……”
“对了,我只是,半夜去买夜宵了,然后,然后,太累了,躺在床上,就,就睡着了。”
棱羽震惊地看着白泽自言自语,他全都听见了,愤怒像是潮水吞没了棱羽的大脑,他抓起白泽的衣领,用额头狠狠撞在白泽的头,“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
白泽避开了棱羽的视线,转向左下角。
“不对,有哪里不对……”
棱羽认识白泽这么久第一次有想要掐死白泽的冲动,但他放弃了,他松开了抓住白泽衣领的手,任由他摔在地上,“你这种人,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像只贪婪的猪,像条卑贱的老鼠。”
说罢,棱羽转身离开,他临走前用力地关上了防盗门。
悲伤的情感包裹着白泽,他几乎无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