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诺有些不耐烦地猛地提起竹竿,她眯起眼来连蒙带猜地摸索到了钓线,顺着钓线一看钓钩,当场气炸了。
她猛地将钓钩甩回水中,指着圈圈涟漪破口大骂:“好哇!连你们几个破鱼都有胆子欺负我了呀?光吃我的是什么意思?!”
苏苏不知道主子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她看着允诺时而双手叉腰,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主子,你在这大吼大叫,鱼儿不跑才怪呢。”
允诺咂咂嘴,忽然听到身旁草丛簌簌作响,她没有立刻动作,手却悄悄附上了那柄她亲手做的竹钓竿。她示意苏苏不要出声,佯装垂钓实则细细听了一会儿,猛地甩了钓钩出水,稳稳钩在了草丛中。
“什么东西!”允诺呔地一声提起丛中那个鬼祟,却不料想是个小小的身影。
“哈!主子主子,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小王子呀!”苏苏一见被提起来的小孩童登时脚下一滑,险些扑倒。
“哦?小段佑?”允诺惊道,她将钓钩上的孩子揽了过来,架在臂弯里好好打量起来。
白生生的脸蛋就像两只刚剥皮的水煮蛋,更像是两团发好的精面团,一手下去仿佛能留住印子的那种,分明是个长了四肢的的小糯米团子
不得不承认,段锲与章纪亭都是绝佳的皮囊骨相,小王子也定不会差。单看小段佑的眉眼,既有段锲的深邃,又带了章纪亭的娇俏,溜圆的葡萄眼漆黑如墨,两道重睑陷在睫上,双睫卷翘浓密,精致地有些像小姑娘。
小段佑双唇粉嫩带着点点光泽,他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允诺,猛地咧开嘴咯咯笑了起来:“姐姐,姐姐……”
“不是姐姐!是娘娘!”允诺有些不悦,平白低了个辈分呢,这种便宜断不能让段锲得了去。她捏了捏段佑的脸颊,复又强调道,“我虽看着年轻,但你还是得叫我一声娘娘。”
“囊囊!”小段佑眨巴眨巴双眼,奶声奶气地喊了起来。他、猛地揽住了允诺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蹭在她的脖子上,还压住了允诺一捋没束好的头发。
“啊疼疼疼,撒手……”允诺吃痛,挣扎着将那绺头发揪了出来,心道这孩子不大,手劲儿却有些吓人。
“主子,应当是下人的疏忽才叫小王子跑了出来的,咱们还是尽快带他回去吧,侧妃问起罪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苏苏见允诺趴坐在地上逗起段佑,虽然和睦,但还是有些担忧。
允诺听罢没有立刻答话,她依旧拿着一柄小竹竿同段佑嬉笑,实则头脑飞速旋转。
她绝对不相信这只是下人一个走神那么简单的,章纪亭将段佑视为自己后半生的续命仙丹,绝不会这般疏忽,只怕……
有人暗中动了手脚,也许连自己也被计划在里面了。
“我知道了。”允诺将那竹竿随手一丢,起身拍了拍衣袍,像抱小狗一样抱起段佑,“我去还孩子,苏苏,你继续钓鱼,我就不信了,四条腿的小孩都能钓着,我还钓不着一条没有腿的鱼!”
苏苏笑了起来,她看着允诺抱着段佑一颠一颠、张牙舞爪地往回走,只觉得有些感慨。
若是主子也有自己的孩子,大抵王府的屋顶无一生还了。
段锲刚回到府上,就被府上掌管园木的老花匠拦住了去路。
老花匠本就在府门踱步,他步伐焦急,额上布了汗珠,看到王爷自远处走来,登时扑了出去:“王爷、王爷,允良人她砍了您最爱的金镶玉竹啊……”
锲王府有一片竹林,每逢有风拂过皆有飒飒的涛涌海啸,段锲曾经最喜欢来到竹林中,只一桌一椅、一笔一纸,一壶花酒,他可以一个人听几天几夜的竹声。
竹林的东南角有一颗黄杆的金镶玉竹,偌大的竹林,就这么一株,生的格外挺拔,段锲也最是喜欢它。
老花匠记得他曾见过侧妃娘娘摘了一杆金镶玉竹的尾叶,而后便被王爷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那是老花匠印象中,王爷第一次发脾气,也正因如此,府上众人都知道那是王爷的逆鳞,一个两个地都对着那棵金镶玉竹分外尊敬。
没人知道王爷这么器重那支竹子的原因,但他们都觉得人不能没有脾气,王爷有个心爱的宝贝也是不错的。
“允良人来问小的说王爷有没有最喜欢的地方呢?我只当允良人好奇,就引她去看了。”段锲听到老花匠心碎地复述着,“谁成想允良人打量了那竹,拔出刀来拦腰斩了去。”
老花匠心中有些忐忑,他甚至不敢直视王爷的表情,他想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呢?
“你可知她人在哪?”段锲没有去看那竹子的尸骸,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袖问道。
“允良人拿着那只竹竿去湖边钓鱼了。”老花匠叹着气补充道,“这是多少年才长出的一棵金镶玉竹啊……”
段锲站在原地呆了几秒叹了口气,他安慰了老花匠几句,来到了湖边。
允诺仰面躺在湖边草上,她翘着二郎腿,散了一地的罗裙反射着温温柔柔的光芒,允诺头顶就是一株未红的枫树,摇曳生姿的枝叶很小心地抖落阳光,生怕惊醒了树下少女。
段锲看了一会儿,这才笑着走了过去,他脚步轻到被风声掩盖了行踪,蹲在允诺身边,细细打量她镀了金边的面庞。
凌乱的刘海有些长了,飘飘扬扬地搭在允诺的眉尾,漏出她额上疤痕,即便如此,饱满的额连着一贯小巧鼻骨,双眸于罥眉下紧闭,两弯眼睫卷翘,在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
段锲很喜欢端详允诺,就像在看什么精美绝伦的工艺品,总觉得允诺五官皆是那般精致美好。
他笑着歪头,忽然瞥见允诺砸了咂嘴,这才发觉她唇下的粉末,低头一瞧,允诺手中果然捏着一块糯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