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听完整个故事，傅恒一时间竟不知该心疼还是该愤怒，亦或是其他。
凌兮说：“其实，我也并非排斥所有的美好，而是我打从心底里不愿再相信这世间还能有我想要的真爱。”
她看向傅恒，用他从来不曾听过的严肃认真的口吻道：“傅恒，你很好，真的很好，甚至在知道我所有秘密的情况下还愿意全心全意地爱我，为我付出一切，我很感动，也很感激，但你我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点你再清楚不过，不是吗？”
一直沉浸在故事的震撼里没有缓过来的傅恒听了她这句话终于回过神来了。
直到此时，他终于确定自己先前的惧怕没有错，她果然决心要抛弃他了，心中不由窜起一股怒火。
“凌兮，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直都是个没长大的男孩？你宠我让我迁就我，其实是因为你压根就没把我当男人看，对吗？”
“……”
凌兮刚想开口否认，然而心声却让她的话没能说出口。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确是这么想的。
见她犹豫了，傅恒的眼中带了伤，继而是更怒。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对我从来都只是感动和感激，在你未来的人生计划里也从来没有过我的位置，对吗？所以，你才能如此轻易地说出放弃！”
这一回，凌兮干脆地选择了沉默。
傅恒突然激动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居高临下对凌兮怒吼：“既然你能放得这么潇洒，那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我，给我希望！既然答应了我，给了我希望，如今又为什么要将它打碎！凌兮，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自私，也太残忍，对我太不公平了吗！”
凌兮脑海中响起当初她答应他时，他说过的话：“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我还是打动不了你，无法让你爱上我，那我保证绝不会再纠缠你！”
呵，太年轻的心啊，它总是不满足，得到了一点就势必想要得到更多，哪怕一意孤行，哪怕偏执强求，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凌兮缓缓低下头，或许是在望着眼前那已冷掉的咖啡，又或许是透过它看向久远前的往事。
“也许吧。比起你，现在的我或许的确更爱我自己。”
她不再是哪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她三十二岁了，就像傅雅说的，早已过了做梦的年纪，她真的再也没有勇气经历一次那样的伤痛，也不想再为任何人耗费心神。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又懦弱的人，既想得到我心中完美的真爱，又不愿再一次受伤，所以我选择拒绝所有，保护自己。”
她再度抬头望向傅恒，无比真诚而歉疚道：“对不起。”
傅恒突然就泄了气，心中更添复杂，不知是为自己不甘，还是为她而伤。
“是因为他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走出来，还是放不下，对吗？”
凌兮沉默了一下，道：“也许吧。又或许，我只是累了，不愿，也不想再爱。”
那一段逝去的情仿佛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让她无力再爱。
傅恒终于又无力地坐了回去，沉默了许久方道：“八年了，你竟还是放不下，我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来爱你，甚至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最终却仍换不来你对我的一点真心吗？”
“真心？呵，那种东西，我早就已经没有了。”
她的回答如此干脆而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血，然而傅恒却只觉得心疼，还有莫大的无力。
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明白，当初对她的一见钟情也许原本就是命运对他开的一个玩笑。
当初，他就是被她优雅从容内敛的独特气质下那股淡淡的、不易被察觉的哀伤所吸引，因而对她一见钟情，却不想这也决定了他最终的悲剧。
“时至今日提起当年，我的心头还是会隐隐作痛，也许正如你所说，我还是放不下。”
凌兮看向傅恒认真而平静道：“所以，傅恒，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你值得更好的。”
面对凌兮近乎绝情的平静，傅恒慌了，一把抱住凌兮的肩膀，有些语无伦次道：“凌兮，你相信我，我可以给你幸福，可以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我……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绝不会让你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伤害，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凌兮却是轻轻一笑，轻声反问：“这么说来，你是觉得我现在过得不幸福，日子不好吗？”
“……”
傅恒语塞，惊觉自己措辞不当，刚想解释什么，凌兮却已截住他，先开口了。
“我住自己买的房子，花自己赚的钱，过我想要的生活，我所享受的一切都是我用自己的双手赚来的，该交的税我也一分没少过，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很幸福。”
“不是这样的，凌兮……”
“再说，我可以做自己的依靠，不需要任何人给我。”
傅恒急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兮一脸毫不在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都改变不了你我不合适的事实。傅恒，面对现实吧，不要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你值得更好的。”
傅恒再次被激怒，强行扳过凌兮的双肩大声道：“什么你的世界我的世界，什么真正属于我的幸福，你就是我的幸福！”
随即不由分说，他霸道地一把将她圈进怀中，颤声却坚定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凌兮的身被他圈定，动弹不得，心也被震住，动弹不得，波澜不惊的心湖竟突然起了一点涟漪，眼中有薄薄的莹光闪过。
良久，大约是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傅恒才终于放开她。
这个大男孩满眼伤痛地望着她，眼中甚至带着乞求对她说：“凌兮，算我求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更不要对你自己这么绝情，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自己，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让你重新找回爱。”
“！”
“只要你肯点头，我可以立刻跟家里断绝关系，从此天涯海角，你想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