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没有晚自习的一天，下午放学后我被纪然然拖着吃了一顿烧烤，路过距离学校不远的某个站台时，无意看见了郑徽子和沈泽。
他们在前我们在后，中间隔着等距排列的广告牌，我刚想出声打招呼，就被纪然然一把拉住，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闭嘴。
“你猥琐不猥琐啊喂……”我自动消音道。
那头的郑徽子这时也缓缓开了口:“沈泽，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当亲耳听到郑徽子的这句话时，我才瞬间哑口无言。
她说:“我虽然跟蓦蓦是好朋友，但她实在做的不对，她以前信誓旦旦跟我说过，她喜欢你这件事，但……”
沈泽扭过头打断她的话:“真的吗？”
我一下子被沈泽的突然转头，吓得背过身去，但仍然凑近耳朵，在广告牌缝隙间偷听他们的对话。
“但她和江川……从我认识她的时候起，他们就很要好很要好，听说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吧……”
沈泽再一次打断:“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次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些不耐烦。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程蓦一边吊着你一边又和江川卿卿我我。”话了郑徽子又补了一句:“借着朋友的名义。”
忽然“砰”的一声，我可以感受到身后所靠广告牌在沈泽的拳头下轻微地震了一震。
身后纪然然无声地鼓了鼓掌，自顾自冲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轻声道:“我就说郑徽子不是什么好鸟，你看……”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边的沈泽吼郑徽子的声给打断，他说:“老子乐意！”
那一瞬间，我可以感受到血液里的热，一波一波全都涌上了大脑。
我转过身，看见沈泽正欲上一班公交车，于是便急不可耐穿过广告牌的间隙，还不忘用半背的书包刻意撞了下郑徽子那纤弱的身体，然后紧接着回头面无表情地撇她一眼，我尽力做到如看一颗尘埃那般蔑视，那一眼是想告诉她:“郑徽子，我们彻底完了！”
“哼，小丫头片子跟我玩婊？”我转过头后在心里默默想道……
紧接着三两步我跳上了沈泽的那辆公交车，但座位已经被坐完了，我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落到沈泽身上，那一瞬间他的眼睛也恰好对上了我。
他在人群中与那群普通人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我忽然记起这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我来到这个游戏只是因为想见你。
我穿过不算太拥挤的人流，在沈泽面前站定，还不忘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扶上栏杆若无其事对他寒暄了一句:“好巧诶，你今天怎么坐公交？”
话了还干笑了两声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自行车坏了。”沈泽坐在座椅上，并不看我，低头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语气是冷冷的。
我想:郑徽子的话，他还是听进了心里。
“呃……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简直是在没话找话。
“回家。”他也依旧是毫无波澜的回答。
下一秒，他就从书包里找出了手机还有耳机，我低头默默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稍为急促的解开了缠绕的耳机线，我在心里一声一声数着，用时三十五秒。
再下一秒，他戴上耳机，目光移向了窗外，稍显刻意地忽略了我的存在。
我看着他的侧脸，俊朗刚毅却又冷漠。忽然就想起十年间与他无数次的争吵的画面，想起每次好像都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讲话。呵，那又算什么争吵，也许在他面前，我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我伸手用力扯下了他的耳机:“沈泽，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的冷暴力！”
他终于抬头，满脸错愕。
公交到站的提示声缓缓响起，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我毫不犹豫扒开人群，含着眼泪愤愤下了车。
这么些年来，每当我与沈泽闹了矛盾，他大多都是以沉默来回应，相处久了虽然习惯了，但仍觉得伤人。
他也许不明白，我满心的牢骚、讨好落入他的沉默里，激不起一点涟漪的样子有多可笑。
我沿着机动车驾驶道边沿往前漫无目的走了许久，直到心里的气渐渐顺了，天也黑的差不多了。
鬼使神差偏过头，余光便瞥见身后那个熟悉的人影。
我呆立在原地，听身后脚步渐渐逼近的声音心也跟着一同打鼓起来。
下一瞬间，我的胳膊就被沈泽不轻不重地拉了一下，我一动不动仍倔强地不肯回头去看他。
“郑徽子说的话，我没信，我又不傻……”
我转过头急忙打断他的话:“那你刚刚生什么气！”
说着说着我的眼眶就不争气地红了。
沈泽站在一片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而我站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此时我们只隔着短短一步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半个世纪那么远，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听不清他心里的声音。
“我只是想不通一件事。”他那双在暗处的眼睛好似天上刚摘下的星星似的，晶晶亮亮的会发光，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早已和我一样“眼里进了砖头”。
“什么事？”
“你和江川关系很好，时间久了就可以看出来，你总是把他当一个小孩，或者说是当一个弟弟那样照顾的。”沈泽抬起眼望向我，似乎是想把我看透一般:“我常常觉得你对我和江川感情是不同的，但……有时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同，你总让我患得患失，我退你就进，我进你却又开始退……”
我愣愣地回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来，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回复了。
沈泽又开口继续道:“你好像比同龄人都早熟一些，很多时候会给我一种你比我大很多的错觉，很多时候我在你眼里就好像一个小男孩似的，你好像很了解我，又好像没那么了解，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一直是不公平的。”
我心里暗喊不妙:这居然都被他察觉到了！
“因为不论这段感情是否该结束或开始一直都是由你来决定的。”
“不……不是这样的。”我张口却无力反驳。
和沈泽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在他面前会不自主地失了分寸，常常会把他当恋人那般对待，偶尔在记起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便会试着收敛自己的行为。
如此一来一去，没想到却成了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撩拨人心的手段，这简直让我哭笑不得。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沈泽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现在，你做好跟我在一起的准备了吗？”
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眸，好似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一般，我只觉得大脑一空，不由自主便点了点头。
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被沈泽拉进他所在的那片阴影里，坠入他温暖的怀抱里，那熟悉而又久违的感觉让我止不住地落了泪，轻轻抽泣了起来。
怎么办，我知道这只是一场虚拟的梦，但我不想醒，永远都不想……
沈泽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在我耳边轻声道:“你想明白了？”
我再一次点点头。
“那以后可不能后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