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家,本是高氏高丽时代的重臣,在前唐之时甚至权掌整个高丽,在其先祖权盖苏文秉政时期,甚至侵入了中原帝国的重地辽东。
之后好景不长,中原的混乱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鼎盛的唐帝国整合乱局,并继续坚持前朝对高丽三国的攻伐。并于高宗时期彻底平灭高氏高丽,并南下平定百济国。
盖家也在内忧外患的双重打击下从几乎高丽国无冕之王变成了咸兴府的一个普通豪强,好在天不亡盖氏,之后的百余年里仍然人才辈出,在这本属于高丽的荒凉蛮荒重新发展壮大。
盖子雄盖家这一代中长老中的佼佼者,与其兄盖苏文不同。盖子雄是庶子,依照盖家的老规矩,除嫡长子外其余诸子皆从军磨练。
盖子雄十四岁束发从军,一方面以并没有强大海军的盖家军队和新浦的云昭对峙,另一方面向东向北不断用兵,勇士收为己用。
正因其用兵能力和在咸兴南道的威望,盖文秀西征之后便将后勤基地留给了这位老将。
此时的盖家长老院内正陷入一种及其压抑的气氛,金戈铁马的老将将抄录好的盖家家主的敕令分给众弟子阅览,而自己却仍然站在地图旁认真的观察着周围的形势。
将军,这该不会是伪造的吧?
一名年轻将佐有些迷茫的问道。
盖家以军法治家,分内外门子弟,内门以盖家子弟亲领,外门则是这些年来盖子雄收服的咸兴南道各蛮族首领。
这样的军队优势便是可以最大限度的组织底层的民众,由于盖家对咸兴府近百年的统治,其底层的佃户百姓往往与主家有数代的隶属关系,相互有极高的默契度和组织力。
只要统兵之人有足够的威望,在近距离战争中可以爆发出极为可怕的战斗力。
老将军看了一眼说话的将佐,他知道这也是大部分将佐的共同心声,
确实,这件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自己的兄长固然软弱无能,但侄子盖苏文更是有些倒行逆施了。
屠戮亲族在前,降于敌手在后,如今的盖文秀,包括盖家已经如同一堆干柴一般,稍不留意便是玉石俱焚之灾,
但细细想来老将军也明白文秀如此做的用意:由于盖家特殊的政体限制。如果家主不能将家族内部的异己声音打压下去,是没有权力可言的,若是太平时节也就罢了,可如今万国争雄,如果文秀不能快速的将盖家拧成一股绳,是不可能在纷乱的局势中生存下来的。
而降于敌手,在老将军看来更算不了什么,他自幼从军,已经打了四十多年的仗,只认可一个道理: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
面对肯特军这个庞然大物,只靠盖家这点力量是不可能取胜的,那么在和莫日根一战之后,让肯特军看到盖家战斗力之后展开政治谈判便是最好的选择。
阿銑,带着我们的朋友出来吧,老将军对众人点了点头。
阿銑和毛福走了出来向盖子雄行单膝跪拜,盖子雄让两人起来后转过头对众将佐说道:老夫知道诸位都有点不明白,这仗怎么打着打着就投降了。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因为我们打不赢,就算打赢了,对我们盖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诸位应该也知道,高丽王室虽被肯特军屠戮一空,但仍有王女嫁给战王子,既然王室仍在我们就该继续效忠。
盖虎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颠倒黑白,这难道就是政治的本来面目?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待他说完,阿銑站了出来接着说道:家主已经决定,全军易帜。
众将看到作为家主文秀侍卫统领的阿銑亲自作证,又有老将盖子雄的背书虽然仍有人不服,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表现的时候,便都尊令退下。
如今大堂上只剩下了老将军盖子雄,阿銑,毛福和盖虎四人。
老将军率先开口道:既然已经投降,我们就要有个章程,咸兴府的归属,文秀统领的军队,这些都要解决清楚。
阿銑恭敬的答道:回禀老将军,此次行事匆忙,而王子战还远在漠南,不过统帅南线军队的莫日根有节度方面之权。
此次是这样的,我们盖家被册封为咸兴候,咸兴府为封地,袭三代,之后减等袭爵,而家主统领的军队将和莫日根统领的军队合兵北上,讨伐契丹。
那老夫又需要做什么呢?
提供大军所需粮草,这次军队动员力度极大,只怕超过十万之众,北方诸军的粮草不用我们担心,但南方七万军队我们负担其中的一半。阿銑低头说道。
嘿,老将军冷笑了一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一纸公文便换取上万军队,更别说提供一半的粮草。
阿銑没有说话,身旁的毛福倒是开口了,若是老将军觉得粮草之事难办,晚辈倒是有个法子。
哦?盖子雄这才注意到毛福,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此人未着甲,身上除了一把铁扇,并无尺寸之兵,衣着更类似肯特国中极为流行的紧身正装,更显其信心气度;身材修长,但并无寻常军士的魁梧硕大,太阳穴也不鼓起,可见此人内功修为已至化境。
毛福恭敬的笑了笑说道:在下自幼游历天下,内功一项承自武当。
盖子雄点了点头,武当内功号称天下内功之冠,此人想必亦是有名师教导:小兄弟是云昭的结拜兄弟?
是,这次奉兄长之命前来,是为盖老将军排忧解难。
哦,云昭这个人是个人物,文才武略都属一流,如今看来也有知进退的道行。
盖子雄这段话可是大有文章,作为和盖家斗了近十年的云昭,武略自不必说,但毕竟双方争斗日久,彼此血债不少,这是要我们做个解释了。
毛福听懂了盖子雄的言外之意,但他是什么人,江湖里风风雨雨闯出来的名堂:盖老将军,如今之世,君则臣,臣则君,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而已。贵我双方今日得差事,共同为主君办这件差事,还是同舟共济的好。
盖子雄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亦为利往,如今和说这句话的三国先贤所处的时代何其相似,既然只是利来利往,便如同两家商号合伙做下一笔生意,结束之后便天各一方,又何来解不开的恩怨情仇呢?
好个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没想到老夫近花甲之年,竟被一小辈教训了一次。
说完,老将军再无之前的轻视之意:小兄弟所说的法子不知为何?
毛福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被眼前的老将接受了,不禁松了口气,接口道:不知老将军可知海上巨鲸帮?
老将军的眉头皱了起来:自然知晓,不过这和这个帮会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老将军尚不知这海上之事。毛福便将巨鲸帮和倭国柳生家族以及海上贸易的关系说了出来。
原来此时的华州正处于第二帝国时期,虽然兵势已不如昔日之隋唐,但经济之发达则远过之。
加上王子战的推波助澜,整个华洋大陆上的商贸及其繁盛,但论及海上贸易,由于技术所限,仍然只能做到近海贸易,如此一来位于倭国最西段的长崎便成为了宋倭两国贸易的核心,存放着大量的流通货币和交易粮食。
盖子雄听懂了毛福的话:小兄弟是想夺取长崎?得其资财以充粮秣?
毛福笑道:只是如此,我们三兄弟因为要供养军队,所以和控制着长崎的柳生家族和巨鲸帮都有一些交道,届时我新浦海军控制了港口,所得资财可全数送给老将军。
盖子雄看了看身旁的阿銑和自己的儿子盖虎,满脸的兴奋,若没有自己在场只怕便会立刻答应下来。
再反观侃侃而谈的毛福,不由觉得也许让盖家的这些小辈和云昭他们一起合作做些事也好,至少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盖子雄慢悠悠的说道:小兄弟的计划很好,掌握了高丽最后的精锐海军的指挥室和掌握了整个咸镜南道的盖家合作,柳生家决无还手之力。
按照小兄弟所说,这长崎经营了几十年,得其资财不仅可以办好主君的差事,也可让盖家发点小财。
但老夫问小兄弟一个问题,说道这里老将军数十年的沙场积威体现了出来,沟壑纵横的脸颊冷若冰霜,如同鹰隼的双眼盯着毛福,这样一来,贵方又能得到什么?
毛福沉思了片刻,我方得到长崎城市和港口,另外柳生一家要交给我方处置。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好似用尽了毛福的全身内力,说完便低下头等待着老者的回答。
盖子雄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好,老夫答应你。
毛福被侍女引领着送到客房,坐下喝了口茶之后稳定下了心神。
自言自语道:沙场老将果然非同凡响,饶是自己内功深厚,心智坚定,也受不了对方的杀伐果断。
不过这次也算成功了,这次的计划当然不是那么简单,这次云昭给他的真实任务有三个,最关键的一个就是集双方之力,覆灭柳生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