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
黄瓜骑士舒服的陷在靠背沙发里,享受着上午明媚的阳光。他的视线透过落地玻璃窗,落在对面的那棵蓝花楹上。那天晚上,奥赛赫就藏身于此。满树繁花仍然在春风里茂盛开放,相隔不过几天,却已恍如隔世。
不,我只是回来了。黄瓜骑士对自己说。
一柄钉头锤横搁在靠背椅的扶手上,他右手按着手柄,左手轻轻抚摸着锤头上的棱面,动作轻柔得就像在抚摸一个阔别了半生又再重逢的情人。
那是他的定制装备。比起制式钉头锤,这柄钉头锤更长、更粗,也更重。外层材质依然是tc21,磨砂表面是朴素的灰色。内核用钨制成,在不影响强度的情况下,增加了密度和重量。锤顶加装了一个圆锥形的撞尖,用于刺击。锤头有着六个打击棱面,线条异常冷冽。棱面中间的锤体上,开了几条竖缝,视线可以从中间透过,显得颇为古怪。
在他脚下,是一面造型简洁粗犷的盾牌。由灰色卫士三型改进而来,加大了面积、增加了厚度。中间加装有一层真空隔热板,可以更好的对抗火系和水系魔法。
黄瓜骑士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看着太阳慢慢爬高,升上了天顶,又再慢慢西斜。他闭上眼,陷入了深沉的冥想。
太阳落下地平线的一瞬间,在昼与夜的分界线上,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眸子闪耀着光芒。他表情沉静,动作平稳,穿上龙鳞甲,扣紧锁扣,带上头盔,把系带固定在下巴上。盾牌背在背上,钉头锤挂在腰间。大踏步走出门外,跳上车。
半小时后,河岸边,远离灯光的一处树丛里。
“李,这就是你今晚的行动计划?”枝叶的遮掩之下,奥赛赫望着灯火依然闪耀的河面。时间尚早,多数客船还没有归巢。
“对,我们先在这里监视河道,等十点半和马克碰头之后,再在城内巡逻。”
“这可没有加班费。”
“有,找那群蚂蟥去要。”
“也是,再来几次就够买房了。就怕那群蝙蝠给不起。”
两人沉默下来,安静的观察河面。月亮渐渐升高,由红月变成黄月,黄月变成银月。风凉了,河上灯光也渐渐暗淡下去。
“奥克!”
“发现什么了,李?”奥赛赫放下望远镜。
“你看十点钟方向那艘货轮,不对,好像是客货两用轮。船名叫什么?”
“热夜...热夜之梦,没错了,是热夜之梦。”
“你确定?”
“确定!”
黄瓜骑士抓起电话,拨通白纳徳。
“喂,老白吗?下班了?请立刻帮我查一条船,船名叫热夜之梦,客货两用型,目测排水量在一万吨左右,应该属于内河和近海通用型。查明它的注册地、船主资料、船长资料,以及一切可以查到的信息!详细情况过后再说,请尽快!”
“...好的,我马上去查。你等我回复!”白纳徳很干脆的挂了电话。
“李,这条船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认识这个名字。热夜之梦,热夜之梦。我记得这本来是一条美国船的名字,它是一条航行在密西西比河上的运输船,当时最有名的快船之一。可那是一条十九世纪的船!它的船主叫乔希约克,船长叫马什。马什船长是个人类,时隔一百多年,他早该在坟墓里腐烂成灰了。可乔希约克是个血族,理论上,他是可以活到今天的!”
“是有这种可能,但这也未免太过凑巧了。有没有可能船主是热夜之梦的崇拜者,所以为自己的船取了这个名字?”
“那条密西西比河快船并不出名,或者说那本叫<热夜之梦>的书并不出名。那是一个叫乔治.马丁的巫师写的,他以力量著称,却不知为什么留下了这样一部传纪。我是很久以前在故纸堆里翻到的,书里细节也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我以为这不过是个虚构的故事,现在看来,未必如此啊!”黄瓜骑士加快了语速,
“奥克,我知道哪里不对了。它在上行,空船上行,一般进入城市区域的货轮都是满载上行、靠港卸货,然后空船下行,它是相反的!还有,这是一艘客货两用轮,可客货两用轮一般都是内河轮,内河近海通用轮通常不会有什么游客乘坐,设计那么大的客舱,完全多余。”
“你说得对,的确可疑,但现在船在河上,我们靠不过去。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只要能随时定位它,给点耐心,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奥赛赫倒是很冷静。
电话突然响了,黄瓜骑士一把抓起。
“喂,老白?“
”查到了,这是一艘美国船,私人持有,船主和船长都是美国人,船主名叫杰西.拜伦,船长是马什.唐纳德。标准排水量一万一千吨,客货两用,内河近海通用型。”
“有没有更多资料?”
“暂时没有了,除了注册必须的信息,没有任何额外资料。注册地在美国,我们也无权做进一步的查询。”
“没有关系,这足够了。多谢你,老白。请随时监控热夜之梦的位置,并代我向上报告,这艘船的拥有者很可能是一个血族,但不见得是敌人,保持观察即可,不要轻易行动。”
...
此刻,月光河岸,一间普通的居民住宅里。院子门口亮着黯淡的路灯,而房间里却漆黑一片。若有目力极好的人在院外观察,大概能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窗口之中,虽然全都帘幕低垂,却有一块窗帘,却被掀起了一个角来。
“有什么动静吗?”麦克汉姆坐在离窗几米外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他的法杖。身为一名血卫,这些年来,他一直担负着潜伏任务,这次却被莫名其妙的编入了战斗小队里。
“没有,一切正常。不要多管闲事,侦查我们会负责,你只管听从命令就好!”一个沙哑难听毫无感情的声音回复了他,声音的主人转过头,一双瞳孔在黑暗中散发着红宝石般的幽光。
那是莱斯特。一个刚触摸到中阶门槛的吸血鬼,本次任务的指挥者。不过麦克汉姆根本不在乎他的位阶,也不在乎他的指挥官身份。在他眼里,身边的这群血族,不过是一群嗜血、狂暴、丑陋而扭曲的怪物。而对于这群血族,他也不过是个低贱的炮灰罢了。
此刻,他非常后悔。偶然间发现了一个夜班公交司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名侧卫之后,他将这个消息报告上去,满以为会得到一些赏赐。没想到,因为己方一名斥候的失踪,他没有等来奖赏,却等来了长老团派来的战斗小队。他不知道长老团的命令是调查还是报复,作为潜伏人员,理论上他的任务只是提供情报。而带队的吸血鬼却把他强行塞进了战斗小组,他还无力反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血债血偿!出发!”随着莱斯特嘶哑低沉的声音,四个吸血鬼和一个血卫悄无声息的融入夜色。
白色路虎在夜色里轻快的穿梭,滑进了公交总站的广场里。奥赛赫和黄瓜骑士跳下车,向那头走下车的马克示意。强烈的危机感突然在奥赛赫心头升起,他的汗毛瞬间全部竖立起来。
“敌袭!”他用尽全力大喊一声,同时猛的往右侧一跃,就地翻滚开去。
同一时刻。
麦克汉姆躲在树丛里,紧张的望着不远处,灯光中的巴士和白色路虎。伏击的目标出现了,一个是身形肥胖的司机,还有两个之前没有见过,看身形和装备,应该是负责夜间巡逻的战斗人员。该死,情报不全,恰好遇到敌方交接班。
五个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对付一个非战斗类型的侧卫,几乎可以说万无一失。但现在对方多了两个战斗人员。五对三,还是伏击,依然有很大优势。可是,这是在敌人的地盘上。
他咽了一口口水,小声对莱斯特说:“大人,情况有变,我们还是撤退吧?”
“闭嘴,杂种!”莱斯特恼怒的把猎魔弩指向了他的脑袋,“准备战斗!——射击!”
麦克汉姆的冷汗还来不及冒出来,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意义不明的喊叫,其中一个目标就地翻滚,躲进了一棵树后。四根箭矢几乎同时飞出,巴士司机被其中两根攒射射中,向后仰去,撞上巴士车身,发出沉闷的响声,软软滑倒。另外两根,一根射中了那个滚翻的敌人刚才立脚之处,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凿出一个坑洞,碎屑飞溅之中被弹到一边。最后一根往仍然站立的敌人而去,可惜,那个敌人只是随便一扭腰,就避开了这次射击。
麦克汉姆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心也在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