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姑娘芳名?”
“菲萼!”
女子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不适,轻轻吐出两个字来。
若非早已清晰感应到这破落的道观之内有着一个和她同级别,甚至从散发的气息来看比她还要高上一些的存在,她早就用脚在对面那张污秽恶心的笑脸上跺上十七八遍了。
徐刑看破了这名叫菲萼的女子心思,少年身躯带来的影响再度发作,他双眼一眯,换上一副自以为深情的表情,右手一伸抓住了女子握着手帕的手腕,用夸张而肉麻到极致的语气说道:“菲萼姑娘,你、你真是太美了!”
菲萼正感觉自己如在地狱,下一刻便有比地狱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污秽少年的伸手一抓,她竟没有反应过来,只觉手腕被一阵黏腻所包围,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待要挣脱,竟觉得仿佛被一只铁手箍住,心中闪过一丝怀疑,但随即又打消了念头,山中村汉常年累月做的都是粗重活,手劲大一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她有一套颇为神异的法门,不但能完美的隐藏自身气息,更能轻易探查对方的修为高低,这少年几乎和她挨在一起,若是隐藏了修为决计瞒不过她的感应!眼前这师兄弟二人,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山民罢了。
若是使力挣脱,难免会惹人怀疑,当下勉强笑道:“小女子承赞了,快放开人家的手腕吧,小道长你力气好大,抓的人家好痛!”
徐刑听她如此矫揉造作,心中厌恶,脸上却愈发深情,既然要做戏就做全套,大不了咱们相互恶心!
“萼萼,嫁给我吧!我对你一见钟情!”
“什么!”两声惊呼响起。
符非惑只当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别样的情绪,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菲萼第一反应不是惊愕,而是难以言喻的可笑,接着便是无名火起,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村少年屡次挑战她的底线,已让她到了爆发的边缘。
心中一狠,便想动用修为将眼前这个恶心小子打个半死,再冲入进去和道观中的那个高手硬拼。
反正种种迹象表明,宝盒应该就在道观之中,只要制住了里面那人,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虽然对方气息之盛,似乎比自己要高上一线,但毕竟同是炼气后期,她也未尝不是没有胜算!
然而纠结半晌,她终于还是压下心中的怒火,放弃了这个打算。对她来说,这件东西事关重大,绝对不容有失,在没有完全确定宝盒所在前,半点风险都不能冒!
“小道长你太过分了,我一清白女子怎能受这等侮辱,快快放手!”脸上的羞愤已不是装出来的了。
“如果爱也是一种侮辱的话,那让天下的人都来侮辱我吧!”
徐刑胡言乱语,捉着菲萼的手腕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拉,另一只手得寸进尺的揽在了她的腰间。
菲萼浑身一震,脸色由红转青,脑中热血上涌,就要不管不顾对眼前这个占她便宜的混蛋出手。
徐刑观其神色,知道她已经彻底被惹毛了,正要收手,免得真将她激得爆发那就得不偿失了。
“住手!”符非惑涨红了脸:“你、你怎么可以对菲姑娘这么无礼,赶快放手!”
徐刑顺势应声放开,嘴上却还在故意嘟囔:“就是心头一热没忍住,我可不是有意对萼萼你这样的!”
菲萼已远远地站离了徐刑身旁,心情稍稍平复了些,但脸上一抹红晕还未褪尽,含羞带怒的模样让一旁的符非惑又陷入了呆滞状态。
“萼萼”两个字让她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实在不想再被眼前这人胡搅蛮缠的耽搁下去,咬牙道:“敢问小道长,我是否可以当先进去参拜神灵呢?”
“当然不行!”徐刑立刻坚决地摇摇头,接着立刻换上一张笑脸道:“不过那是对别人而言,萼萼你又不是外人,当然可以随便进去参观!”
依着前世的记忆,这女人进入参拜之后便会以身家孤苦、无处可归的借口提出拜师的请求。重头戏都在后面,至于这早进晚进的小关口倒无需在意!
反正就算此时拦着她不让进,等山门一开,她也可以随着香客而入,想来她不过是不想引人注意罢了,索性就借机将“情根深种”的戏演的再逼真些!
菲萼心头微松,看来自己这一步没走错,这小子确实是个好突破口,至于那些“不是外人”的鬼话早被她有意忽略掉了,当下跟着徐刑入内。
然而一入门来,便见得院中有个白发黑衣的老人身杆笔直的立在当场,双手背后,目光灼灼正向她望来。
她心中一凛,知道此人便是这次目标最大的阻碍,心念微动,将自身气息收敛得越发严密。
“师父,这位姑娘是来上山参拜的!”徐刑在师父面前略微收敛了几分。
“你小子就会胡闹!”纪大成显然是听到了方才外间的对话,不等徐刑回答,又走到菲萼面前道:“善士如何来得这般早?”
菲萼躬身行了一礼,道:“诚心求拜,夜半就出发了!”
纪大成点点头,道:“有心若此,定能得偿所愿,善士请自便!”说罢,便从菲萼身旁走过。
两人身形交错的一瞬间,纪大成的右手忽然快速伸出,两指微曲向着菲萼的脑后弹去,然而就在将触未触之际,两指换成了手掌,往自己嘴上一捂,打了个哈欠,道:“今日不开早课,为师游山去了,你们师兄弟好好看家!”出门飘然而去。
徐刑在旁看得分明,方才那一下摆明了是纪大成对菲萼心中存疑才出手试探,两指运出先天真气,直击其脑后要害,若是打实了,此女势必命丧当场。
修行者甚至普通武夫,一旦要害遇袭,身体会本能作出反应,就算隐忍不动,细微如肌肉牵动、气息变化也会暴露行藏。
然而徐刑看得分明,这女人真的就仿佛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半点都未察觉身后的突袭似的,任何异动都没有!
若非徐刑领悟了本源之力,感知超乎寻常,几乎也要被眼前这女人骗过。
这样的人若不是漠视生死,就是伪装功夫到了极处。无论哪一种都说明了这女人的危险!
好在自己有重生的优势这才占了先机,此后行事当要更加小心谨慎!
徐刑抬眼看向菲萼,后者浅笑低眉恍若无事,当下心中戒备不再故意调笑,领着菲萼径直来到主屋。
菲萼一来到屋中,见到道龛中的泥塑神像便控制不住露出惊喜之色,察觉自己有些失态,急忙收敛神态,望向身边徐刑。
徐刑只作未觉,心中雪亮,这女人连置身于生死之间都面不改色,到了这里却露出异状,看来那件传说中的鉴道宝盒就在这主屋之内,而且看此女刚才的神色十有八九便是在这雕塑之中!
只是这泥塑神像是纪大成亲手雕砌而成,难道师父他……
不对!
徐刑忽然想起,当年纪大成在雕砌这座神像之时,是围绕着一块凸起的山石而作的。师父当时原本是要将山石铲平,只是废了好大的气力也没能将其弄掉,这才起意在山石上建了座神像。
自己重生之后也曾想找出鉴道宝盒的下落,甚至还在山中搜寻过,如今想来,前世今生这女子之所以会来道观,不正是因为宝盒就在观中吗?可叹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做出舍近求远的傻事。
“小道长,我想一个人对神灵虔诚祷告,不知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徐刑听得出她心中有压制不住的狂喜之意,不禁暗中翻了个白眼,想这么快就称心如意,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倒并不是也对鉴道宝盒有觊觎之意,再世为人,他对身边人的性命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
若此女能偷偷拿了宝盒就跑,让一场劫难消于无形,那他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施为。
但依着前世所知,鉴道宝盒内据传一共有七道传承,与大道相和,世间绝无人可以撼动分毫!而且只要有人打开宝盒,获得传承,便会显露天地异象,为天下修道士所共知!
前世便是因此,符非惑才会被牵连其中,甚至连葫芦山也被人一掌削去了半个山头!
这女人也应当知道其中的利害才是!若她当即打开宝盒,弄出动静,莫说会引来无数修道士,便先是师父纪大成这一关她便过不去!
前世她直等到师父去世后才动手,分明也是怕在得到传承的过程中受其阻碍而功亏一篑!
念及于此,装作热心的模样说道:“萼萼你忙,我就在门外,有事喊我哈!”
他倒想看看此女要做些什么!
走出屋外,站在门前,背对着身子动用本源之力将感知无声无息的散入屋内。
以本源之力之神妙,菲萼根本没有察觉正在被人窥探,见徐刑走出门外,环视屋中一圈,确认四下无人,迅速从怀中掏出两个红色的小瓶,瓶中红色液体一闪一闪的发出微光。菲萼向着神像近前几步,顿时光亮越发明显!
她展露笑颜,微一纠结,将颜色更加鲜艳的一瓶又收回了怀中,小心翼翼的拔开手中小瓶的木塞,接着伸出一挥,一道紫符飘在空中无火自燃。
徐刑心中一动,想起前世传闻必须要有墨家的嫡系血脉才能打开宝盒!难道这两个小红瓶中装的是墨家人的血液?
正思虑间,屋内又生变化,瓶中血液流出,自动悬浮在空中,逐渐分成六滴。菲萼口中念念有词,六滴血液渐渐合拢。
徐刑眉头微皱,这似乎是“血脉返本”之术!
这种道法徐刑前世在天妖道人收集的禁术道法见过,据说是当世某位圣人所创,可以用来加强血脉,达到返祖的效果,但其中却有着不小的缺陷,最终被废弃列为禁术。
曾有一顶尖门派将此术用在了一些身怀不凡血脉,但又极为稀薄的门派弟子身上,这些被施术的弟子果真生出返祖血脉,修行一日千里,但好景不长,数年之后全都血脉寸裂而亡。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亲眼目睹这门道法施展!
这女人该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墨家旁支的血脉,显然是要以此术将其炼成墨家返祖血脉!
正如徐刑预料的那般,六点血液逐渐在空中融合成了一滴更小但却更加凝练的鲜红血液!
菲萼脸上显出疯狂的笑意,忽然伸手一弹,空中悬浮的血滴如离弦之箭,奇快无比的向神像飞去。
“不好!”
徐刑陡然失色,这女人疯了,竟然要在此刻就打开宝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