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只能听到，沉默的呼吸声。
但邓肯一定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他抬起头，看向琳藏身的角落。
“谁在那里？”
自己虽然听到了些比较意外的消息，但充其量，也就是“比较意外”，这种程度。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从没有过。
“那么……”
琳从藏身的阴暗角落走出来，科尔还是一副有些遗憾的神色，轻轻摇头。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朝着琳挤眉弄眼。
他之前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
“科尔·洛恩。你违反了相关的规定，在未进行声明，且未通报警察局的情况下。枪击他人。你有权保持沉默，也有权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但现在，我要限制你的行动。”
她缓缓复述着科尔之前叮嘱她的台词，有些细节记不清了，但大差不离。
“至于你……我会将你作为重要的目击证人收编。邓肯。”
呢喃，呻吟。
令人不快。
科尔愣了一下，垂下手：“你从哪里开始听的？”
“尽你的职责。”
琳犹豫一下，说出口的话听上去却很讽刺，在意识尚清醒的两人听来，尤其如此。
“没错，我的指责。”
科尔摆出一副苦瓜脸，但这样也认同了，他耸耸肩，放松下来，“你可以行动了，手铐呢，有吗？”
“我没有，我不是警察。”
琳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明白，控制住嫌疑人非常重要，尤其是刚才，他还拿着武器，还袭击了一个“无辜者。”
“那你可真是……”
听着科尔的声音，琳习惯性的上前，只不过，突然又被科尔拦了下来。
“只有你？”
光线昏暗，琳看不见科尔的表情，四下也很安静，只能听到邓肯模糊不清的轻身呢喃，以及细微的摩擦声——在这种废弃的房屋里，什么声音都有可能。
“对，怎么了？”
“我的朋友告诉我你可能朝这边来了。”琳稍稍犹豫，这样解释着，如果要接近两人必须上楼，琳绕了一大圈，接近着支离破碎的楼梯。
“朋友？同一个朋友吗。”科尔语气稍微有些苦涩，“我记得昨天也是你的朋友叫你去警察局的。”
“没错。”
自己又欠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细簌声没有停下，真奇怪，琳之前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是警察局的哪个臭小子？”
语气有些些微的变化，一种难以识别的不快的情绪潜伏着。
“不，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琳只能耸耸肩，“不过她是国家安全部的……”
熟悉的咔哒。
哪里不对。
她猛然醒悟过来。
砰。
刺耳的爆炸声几乎震碎了整个房间，琳感到自己左手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下意识的，她后跳着拉开距离，迅速一个翻滚，躲在墙后。另外一发子弹扫到她刚才所待的地方，流弹在地面上弹了一下，嵌进破了一半的陶土花盆。
发生了什么，她花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科尔开枪射击了她。
但是，为什么。
“名字？”
科尔亢奋的问到。
“这重要吗？”
回答她的是又一声枪响，几乎贴着琳擦过，她朝里缩了一步，步步后退，以尽量减少自己暴露在外的部分。
左手依旧很痛。
冷静，冷静，冷静。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痛的喊出来，但明显不行——虽然这座建筑的结构将将完整，但也支离破碎，即使自己躲在墙体后，斑驳的墙壁能否替自己挡住子弹，也全靠运气。
“别人呢？就你一个？而且，你的那个朋友到底是谁？”科尔在她斜上方高声咒骂，情绪几乎失控，“又是现在，又在这里？”
他到底在说什么？
琳得不到回答。他的态度从甘愿被捕的束手就擒，一下子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毫不犹豫地拔枪射击。
为什么？
自己的手指一阵温热，受伤的左手还在痛，但是已经流血到有些麻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也有些恍惚，虽然不至于立刻昏厥，但反应和思考速度都慢上了许多——虽然原来也称不上敏捷。
冷静，冷静，冷静。
“那你……”
又是一声枪响，她看见旁边的墙壁上冒着硝烟。
交涉没有任何用处，他只是在引诱自己回答。
不要思考为什么了，现在自己没，完全没有办法出言安抚他。或许自己在出声的一瞬间，就会被他从外部再度射击——就像刚才一样。现在重要的是，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怎么确保自己的安全——怎么活下来。
怎么活下来。
没法在这里呼叫增援，哨声无疑是自寻死路。地板也腐朽不堪，难说走到哪一步会突然的发出声音，逃跑也一样，不够安静，关键全都在于声音。只要自己出声，就很可能被射击命中，无论是何种声音。
“说话啊，别装死，我知道你没被射中，回答我。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科尔空洞的，燥郁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尤其响亮。
但她没法回答。躺在地上。
只要能有反击的机会，但现在不行。
冷静，冷静，冷静。想点办法。
对了，他为什么……不持续的压制射击？
这个问题出现的一瞬间，琳就得到了回答——弹膛。
他刚才射出了几颗子弹？射击邓肯至少需要一颗，射中自己的左手一颗，在刚才自己的位置两颗，一共五颗。手枪一共六发弹匣，还剩一发，也就是说，只要他下一颗子弹没有射中，必定需要花费时间重新装填。
所以他要么上弹，否则不敢继续威慑，浪费子弹。
而不巧的是，这种老手枪上弹的轻微咔哒声，她认的清清楚楚。
那就很简单了。
花盆的陶片弹到了自己身边，她用流着血的左手费力的，小心翼翼的拨弄过来，没发出半点声响。
“你在哪里？”
冷静，谨慎，小心。
左手捡起陶片，右手端着枪，随后，朝着房间的另一角丢过去。
咚。
在陶片落地的瞬间，她看向天花板，透过有些破朽的地板，她几乎能看见手枪的火光。能看到弹孔的位置。
于是，琳把手中的手枪对准二楼，扣动扳机。
之后她才察觉到，弹孔是冲着自己的方向。
火光，火光，幻觉般的火光。
变得刺眼，变得绚烂，充斥了视野。
意识迅速下坠。
“还是她，还是她……”
“我没有错，这是我的职责。”
来自远方的呢喃。
“职责。”
伴随着最后一声低语，她的意识陷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