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冷。”
“晚上都是这样。”谢塔尼亚说,“不过越冷的话,数星星的效果越好。”
“你还有这种兴致。”
“如果你半夜才处理完工作,那这就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法。”
这话听上去很有些萧瑟。邓肯靠在后座打了个喷嚏,现在天黑不久,他却已经有些冷。也许穿着的衣服还是太薄。
“所以你不冷吗?是因为哪里的魔法?”
“你为什么会这么理解?”
“不是吗?”
“不是。”苍白的夜灯突然在此时亮起,邓肯能在镜子里看到谢塔尼亚有些好笑的面孔,“我一直觉得你有误解。这样,你觉得什么是魔法?”
“一种神奇的……”邓肯侧过头,他觉得这种问题更加接近哲学思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力量。”
“那么科学是什么?”
“为了解释一切诞生的学科。”
听上去就很循环定义。
邓肯自己都忍不住嘲笑。只不过作为玩笑而言,这句话还是稍显拙劣。谢塔尼亚没什么反应,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
只是从语气来看,她的确也有些想法。
“所以你看,你的这个定义行不通。”她说,“我们这边对魔法有另一个解释: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无法被他人复制复制的天赋,及其衍生的力量——就像这样。”
她一挥手,一团模糊的,动物形状的聚合体在她的肩膀出现,在邓肯躲闪之前便直冲冲的朝他的胸口袭击来。
邓肯下意识的缩回胳膊,准备接受这种冲击。
但一点也不痛,也没有酥麻,或者灼烧,其他任何一种异常感觉。
唯一异常的,是自己接收到的,“知道了吗”,如此的低语。
不是从耳边闪出的,而是从脑内深处涌现,直击心灵的清晰声音。
“是你……”
“没错。”
感觉再多说些没有意义。
“……真厉害。”他只能憋出这么一句。
“我的操控不算纯熟。”谢塔尼亚没有直接收下这个赞美,“对象必须是自己见过的人,而且内容也有限,内容不能太长。”
“信息熵有限?”
“什么?”
“信息熵。”他重复了一遍,但这个用词未免有些掉书袋,解释起来很麻烦。
谢塔尼亚马上打断了他的想法:“不。你不用解释,我大概明白了,我知道你对我的这项能力有你自己的理解,就不用想着反过来解释给我了。”
也对,这就像对鸟解释飞翔是怎么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一样,既可笑,也没意义。
“说到这个。”邓肯摸着自己的喉咙,之前自己还感觉不熟练,但一旦有意识的去做,通过魔力发声已经如同呼吸一样自由纯熟,“这种唔,能无视语言沟通的能力也是魔法吗?但不至于无法复制吧?”
“这是后者。”
邓肯回忆起谢塔尼亚的说法:“及其衍生的力量?”
“对,衍生的力量。只不过这衍生的力量范围相当有限,可能应用最广泛的,也就是沟通而已,只要会用这个方法发音,就没有听不懂的可能——虽然在此之前,还是要有系统性学习‘语言’的意识。”
“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没什么意义。毕竟小孩子还是学会了口语,之后还是要照学书面文字。你可能觉得这个省下了沟通的时间,但事实上,没有。”
仔细想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这样发音之前需要用魔力。”
“下套。”
“啊?”
“为的是有人在不用魔法发音的时候被立刻发现,然后控制起来。”谢塔尼亚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咬字不怎么清晰,“没有人去特意解释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危险的陷阱。
“还觉得冷?但是,取暖没有得到这么广泛的应用,没有这么方便的力量。不如说,除了天赋之外的魔法基本都是很弱的。”
整个话题绕了一大圈,邓肯才想起来一开始是自己抱怨有些变冷,不知怎地才扯到了这个方向。
“很弱……”
“不然你也不至于三分钟就学会。”
“那么我有天赋吗?或者说?属于我的魔法?”
“也许会有。”谢塔尼亚说,“但这不重要,你需要花不少时间才能用好。而且结果也不能算令人失望,我的这种通信能力虽然效果算是局促,但已经很厉害了,绝大多数人,可能十分之九,或者再往上,拥有的魔法都只能用微妙来形容。”
“比如?”
“枕头里放进头发的话,睡觉不会做噩梦。能意识到五秒后的风能往哪边吹。抱着的冰化的更慢些。”
果然很微妙。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我这种算是能力已经算相当实用了。所以你也不用抱着太高的期望,或者说,你的能力不要太显眼比较好。”
“为什么?”
“会被三部盯上,魔法与反魔法监管。另外,黑翼队也会对魔法够强的人加倍小心。除非你真的足够强,又和几个部门打好关系,那才的确能为所欲为。”
三部这个说法让邓肯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安全部内部的编号。就像她提及过的,一部是异邦人调查,十二部是信息与档案,二部是内部肃清一样,魔法与反魔法监管大概就是三部的职责。
“看来我后面至少做到一半了。”
如果只是和安全部内的某个副部长打好关系的话。
“这个笑话不怎么好笑。”
谢塔尼亚从铁塔回来之后,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本来以为陛下会在新区待上好一会。但他们的拓荒事业比想象快多了,我记得历史上上一个区花了差不多两三年年,但新区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只用了几个月年……抱歉,重点在于,我的长官,维尔纳少将很可能再过两周就要回来了。”
“有问题吗?”
“还好,只要把你过去的十几年……大概十几年?”
谢塔尼亚似乎是在确认邓肯的年龄:“十八年。”
“十八年,完完整整的虚构出来。是怎么也要给别人看的。而且就算维尔纳少将真的对你感兴趣,仔细检查,我也不意外。”
邓肯却也大概听出来了她的意思。
虽然这件事很头疼,但要做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变,无非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所以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没有,我需要加快行动了,毕竟还要圆细节。”谢塔尼亚放慢车速,前方浩浩荡荡的一大批马穿过,没留下硬闯的空间,“对了,你说十八年对吧?”
“对。”
“那刚好,我记得科尔……”
谢塔尼亚陷入思绪,一直到前方道路清空,空空如也的时候,她也没有加快速度。
身后依旧是空荡荡的,冷月高悬在天空之上。
“怎么了?”
“不,没事。我大概有思路了。”
明显不像没事的样子。
“两周伪造一份没什么破绽的记录会不会太短了?”邓肯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没问题吗?不会留下疏失?”
按照邓肯的估算,如果只是把人隔绝起来,全身心的投入,对口径,进行伪造的工作,一周时间从头到尾编写的七七八八,或许没什么问题。但按照今天谢塔尼亚的繁忙程度来说,可能不大。能抽出不被打扰的安全时间见面就足够困难了。
“我有办法解决,这一点你放心。”
邓肯仔细咀嚼着谢塔尼亚的潜台词,到末了,半信半疑地抛出一句:“放心配合?”
“放心配合。”
那就没办法了。
“下周之前一切都会了结,你到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笃定到让邓肯无法多说些什么,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不得不问的,不得不确认的事情,那就是自己应该怎么……
“到了,啊,在家。”
还是白天的那栋别墅,不过这次亮着灯。
把邓肯的疑惑硬生生堵了回去。
谢塔尼亚熄了灯,侧着头:“到时候自己听我解释,免得出岔子。整个事情都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明白吗?”
“她会答应吗?”
“会的。”谢塔尼亚推开车门,“没有问题。”
两人先后下了车,谢塔尼亚在石子路上沙沙前行了一阵,重重地锤了锤门,不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我就猜白天是你溜进来。又来找我订座……后面是谁?”
少女的个头不算高,金发扎成双马尾,翡翠色的瞳孔怀疑的批判着邓肯。
谢塔尼亚为他解围:“我的客人。”
“公事还是私事?”
“私人的。”
“那就进来吧。”
莉贝尔的态度松弛下来,虽然仍称不上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