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这真的是单纯的木楼梯啊”
看路简跟个小孩子似得在试探楼梯,井愫笑他:“你再天一下,你的天就要塌了”
“这声音厉害了”路简踩踏在木楼板上,发出踏踏踏的声音。
上了楼梯就是井愫的房间,门开着,路简下腰伸进半个身子去偷窥,井愫一转身拉着路简的手腕就把人拖走:“没让你看我房间,收好你的眼睛。”
“你刚也没说好让我看什么呀,你就这么带我上楼。”
井愫回过身万般后悔的样子说:“路简我发现我当初可能看走眼了怎么办。”
路简急着认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多看几眼,多看几眼,看习惯就好。”
楼上的木门都是刷的绿漆,井愫松开牵着路简的手转动门上的钥匙:“当当当当当,给你欣赏一下真正的老古董。”
偌大的房间里一张夺人眼目的千工拔步大床,圆形的围屏,型制高大深邃,整张床就像是房子中的房子,由红木和楠木组成,色彩为红底的红木框架,装饰床板上楠木雕刻均贴上了金箔,富丽堂皇,颜色鲜亮暖人心。
“咳咳咳,来来来,让我这个讲解员亲自为你讲解一下,哈哈,当初我还特别认真的上网查了资料来了解这个庞然大物。”
看路简完全震惊样子,井愫觉得可笑得意:“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的时候还以为是个马车呢。”
路简走进拔步床的回廊中:“我知道有这样的雕花大床,高中毕业的时候为了学木雕,去了金华,那会儿去当地的一个叫“东阳卢宅”的地方,也陈列了许多这样的拔步床,当时就已经惊呆了他们东阳人的雕刻艺术,但是没有走到床里面感受过。”
井愫滚瓜烂熟的一一为路简解释道:“这个不同于普通的雕花大床,这种千工拔步床就是房中房的设计,你站的这个地方叫回廊,就和房子的走廊一样,边上的这个既可以做梳妆柜,放首饰什么的用,也可以做茶柜,放点心,下面这条凳子也是红木凳。”
看路简好奇的打开抽屉,井愫就说:“诶哟哟,放心吧,我里面什么都没放。”
“你就不放点胭脂水粉,豆腐皮包子啥的。”
井愫听见包子差点咳了一口老血,指指右手边的马桶箱:“我在这边放马桶,然后在这边放包子是吗。”
路简好奇的去翻马桶箱,里面空空如也:“马桶呢?”
井愫倚在床围上嘲笑没见过世面的路简:“我是不是应该再放一坨翔在里面,这样更直观更能让你感受清楚啊。”
路简天真的笑着用拳头轻轻捶了井愫额头:“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怕恶心的”
内床的木板上什么也没铺,被子和床垫枕头都整齐的叠好放在床的最里面,两米多的大床就像一张超大的榻榻米,床中间放着一张色调不大相符的竹制茶几,摆放着两只灰色茶碗和一只茶壶。
“为了配这张床我还买了那种电视剧里的锦缎被套呢,特意选的金黄色,瞬间高端大气上档次,皇帝般的享受啊。”
路简舒畅的往床板上一躺:“让我先享受一下”
床顶盖是彩色的琉璃,灯光照耀下,斑驳绚丽,床三面围有扩装式的雕刻以及彩绘屏风,似梦似幻,这是一种纸醉金迷的颜色,路简说不出的感叹。
井愫想起之前杨杰说的一则典故,自己含羞的先笑了:“跟你一个典故吧,先说好不能多想哦。”
路简依旧放空的躺着,懒洋洋的说:“好”
“诶,你这个样子就跟抽了大麻一样,跟瘫死在这里了一样。”
路简迷糊游离的声音回着:“是啊,好想当回皇帝啊。”
“诶,你当皇帝还不值我这张床的价呢。”
路简迷惑不解的坐起来:“这张床也是这个房子里的?”
“恩,对啊”
“也是一起卖给你的?”
“恩,对啊,哈哈,你是不是想问,怎么就卖给我了是吧?”
看路简一脸的呆滞状井愫认真的告诉他:“算我运气好吧,以前的房主去美国和儿子住了,后来一直没回国,前年在美国过世了,他儿子因为从小和母亲生活在美国就没有来中国过,所以就没回来看房子,直接叫律师把房子托卖了,就这样好东西坏东西就都留下了归我了咯。”
路简痴呆呆的望着井愫:“你上辈子是天使吧”,井愫靠在床围边得意的点点头。
“想想也是哦,我大概上辈子拯救了大地吧,哪天我要是穷光蛋了,就靠卖这些东西为生了。”
“这床无论是不是老古董,就凭这红木和贴了金箔的楠木就能卖个大价钱了”路简走出床外,盯着床体外的围屏赏味:“这浮雕还是龙凤呈祥啊”
“对啊,上面的楣板雕刻的是喜鹊登梅。”
路简感叹匠人的精心手作和古人的人文情趣,对门板上的雕刻不禁好奇起来,想要更深入的了解:“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典故来着”
井愫又是一阵害羞,那手指对着路简说:“说了不准笑不准胡思乱想啊”
路简:“好好好”
“那会儿杨杰他们过来玩,一定要在这张床上过夜,杨杰一觉睡醒,大清早的和我说的这个故事。”路简故作吃醋状盯着井愫等她说下去。
“他说古书里边儿有一段,一位风流公子用十六两银子买了一个黑漆欢门描金床,买完了以后他顺手买了两个丫鬟。这床花了16两银子,买了两个丫鬟11两,一个5两,一个6两。所以,可想而知这种床多少贵了吧,两个‘人’都抵不上这张床前,你刚还想躺这儿当皇帝呢,做梦呢。”
路简露出诡异的笑容,用手指指:“喜鹊登梅~~~龙凤呈祥~~~”
井愫上去就是一脚狠狠的踢在路简的屁股上,路简捂着屁股嗷嗷叫:“我没笑,我也没胡思乱想啊。”
井愫不说话,咬着牙又是一脚踢在路简的大腿上,路简躲进床内:“一定不就是你在胡思乱想了对不对,还嫁祸给我。”
“嗯嗯嗯,都怪我,是我胡思乱想行了吧,你乖巧,你纯洁,行了吧。”
路简边靠近井愫边说:“诶,这就对啦么,知错就改是个好孩子。”看见床侧边的一个老式嵌这镜子的梳妆台,抓住机会转移话题:“哇塞,那句诗怎么写来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之,勿使惹尘埃。”同步转着脑袋和手指打着节奏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就自个儿在这慢慢成仙吧你”井愫说完转身出门,临出门还关了屋里的灯。
路简被黑的一哆嗦:“别呀,等等我呀”
追着井愫下楼梯“本来我还以为这楼上的房间会和楼下客厅一个风格的呢。”
“什么风格呀?”
“就是老香港的风格啊,我觉得楼下就是那种香港电影里的感觉,随时会穿梭出来一个穿睡衣的包租婆。”
井愫被逗笑,正好走到一楼,踩着地上的瓷砖说:“恩香港电影的感觉,楼下的这个地面原来是水泥地,以前看了一部港片,有一家早餐店,他的墙面和地面都用这样的小方格瓷砖,我就照搬了,墙面是因为刷漆太慢了,我就用的茶汤色墙布。”
路简又被刷新了对这套房子的认知:“那是贴的墙纸,我还以为这面墙太老旧了的缘故呢。”
“恩,是很老旧了,都脱落了,就觉得原来老旧泛黄的颜色挺好看的,正好选墙纸的时候看见这个款式的就贴了。”
路简给了井愫一个大大的赞:“有品位”
“奉承,你就接着奉承”
“真夸你呢”
井愫走到路简身后把人外门外推:“你好回去啦,再不走我行李都要整到明天早上啦。”
“那我可以睡那个雕花的拔步床,是吧?”
“别做梦了,赶紧给我死回家去。”
路简呜咽咽的哼着,转身扶在门框上:“好吧,那我回去了,你早点整理完早点睡吧。”
“要是晚了那也是怪你”
路简很这会儿很识趣的自己帮井愫把门给关上了:“好好好怪我,那我回家啦。”
井愫打开门:“路上小心。”
路简开心地摇摇手说拜拜,井愫也摇摇手说拜拜,看着路简车开走了才关上门。走到屋子里挂钟上已经是十点了,累累的蹲下去拿行李箱上楼。
清晰的记得刚进入这幢房子的时候,能感受到的只有清冷孤寂,厚厚的灰尘,破旧的墙面,在装修打扫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件年代久远的老物件,才慢慢的感受到了这幢空荡荡的屋子里存在的某种温暖人心的味道。爷爷一辈的人都已逝去,少有知道这个房子主人的故事,零星的只是在沈阿姨和当时搞装修的几个叔叔边帮忙打理屋子边讲的故事。依稀记得沈阿姨在这间房子里发生的最温情的那件事“那时候我还很小嘞,可怜的啦,过年的时候大家围着那个火盆煮大白菜吃,那个时候穷的哦,连过年都没有肉吃哦,像我家那种没有船的人就一点海鲜都没有的,房子都是黄土扶石头糊起来的,大年初一我两个哥哥看家爷爷家门口晾着几天带鱼干,就趁爷爷出门的时候让我在门口望风他们两个就翻墙进去偷了两条出来,然后我躲到后面山上去用火烤着吃。”那会儿聊着小时候的这些事,大家的心里都明白小时候的不懂事和没道理,一起取笑沈阿姨。
“后来第二天哦,那个门口又晾了好多带鱼,我们就以为爷爷没发现,我哥哥又打算去偷,那天二哥跟我妈去外婆家拜年了,我大哥就只好带我翻墙进去,我爬到那个墙上哦吓得不敢跳,我大哥就推了我一把,再掉下去我就晕倒了呀。”当时的沈阿姨声情并茂,还吓到了自己。
“哦哟,谁知道爷爷在家里的,门根本就没锁,那个时候爷爷比我们爸爸还要担心我啦,昏迷晕倒的时候哦,我很清楚的听见我爸爸拿皮带打我哥哥的声音,骂他骂得我闭着眼睛眼泪都掉出来了啦,就醒来了咯,还好的哦,那个爷爷不骂我们也不怪我们,还送了我们家很多那个鱼啊虾啊还有那个腌猪肉,后来爷爷没事情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就会叫我们过来吃好吃的,那个时候最喜欢吃那个糖精枣了,现在是吃不到了哦,爷爷买了电视以后就来叫我们过去一起看,那个时候稀奇嘞。”
回想起来曾经的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偏爱的,直到遇见这幢房子以后,慢慢的爱上了老物件,爱上用原木打造的家具,喜欢木头的味道,喜欢木头的温度,从来不会有冰冷的感觉,看着就很温暖。就连冬天也不开空调,喜欢用木头烧火堆烤火,喜欢木头燃烧后传递给食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