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银号暂时保住了。收拾完被糜新等人打砸的茶具后，叶贞把一封信递给鹿暖：“将此物转交给梅夫人。”
这事过去没两日，代理镇长下达了一条规矩，要求清水镇所有商户按照大梁律例缴税，并带上本商铺的账簿。
糜仲坐在柳树下喝茶，听手下说完，不觉笑了笑：“果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齐清要开始烧火了。”他顿了顿，道，“让糜新造一本假账簿，敷衍过去即是。”
手下领命去没多久，去唤叶贞的糜新一人过来，他朝他主子道：“主子，叶贞说她今日身体不大爽快，没法和您一起喝茶。”
糜仲眉微微蹙紧，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轻声道：“着人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手下正要走，糜仲又唤停他：“算了，我亲自去。”
糜仲抵达时，叶贞正仄仄地喝着药，糜仲瞧她脸色确实不好，忙过去抚她的脉息。叶贞笑看他：“你懂诊病？”
糜仲眉越拧越紧，他道：“儿时都和祖父学过些，不像你这般精通罢了。”叶贞抽回手腕，轻声道：“寻常伤风罢了，我已给自己配了药，不必担心。”
糜仲又抓起她的手腕，细细地探了一番，忽而站起身朝门口小厮道：“去唤糜御医！”
小厮有点犹豫：“少爷，糜御医原在百里外，这一来一回须得六日的路程，会不会……”
“三日内必须赶回！”糜仲眉眼透着阴冷，让小厮不觉颤了一下，忙忙地走了。
叶贞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忽地道：“我已为身体开好药方，不必烦劳别人。”
糜仲紧着眉道：“什么时候发现有痨症的？”
叶贞轻声道：“大抵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民生银号开张不久，因为生意很好，糜仲多次派人找她和齐清的麻烦，想来那时叶贞日夜思索应对，这才浮现了病根。
糜仲情不自禁捏紧了茶盏，呼吸有些急促。
“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叶贞道，“这放在我的家乡只须一抗生素便可治好。”
糜仲看定她。
叶贞嘴角浅浅撇起：“我近期欲去寻抗生素，不知糜大哥可否愿陪我？”
梅夫人打开那信件后，默默看了一眼，转而递给齐清。
“叶贞说，她会骗糜仲糜林等去一处待上一阵，让我们趁着这段时间，把这里的糜家势力处理掉，尤其是断了糜家银号，好让人不要再被糜家所害。”
叶明先是一喜，又皱起眉头忙问：“贞儿要带糜仲去哪儿？糜仲这么聪明，会不会不随贞儿离开？”
梅夫人摇头：“既然叶贞肯说出这等计划，想来她已有了十成把握。只是……”
叶明和齐清都看向她。
梅夫人叹了口气：“只是糜仲发现糜家银号倒闭后，定会觉察与叶贞有关，届时定不会轻易原谅她，如此的话……”
“我随他们一起去。”齐清翻阅着糜家送来的那本账簿，冷冷道，“姓糜的想动叶贞，门都没有。”
糜御医站在叶贞床头，轻叹口气，确定了病症。
“是痨病。”他道，“且痨症已严重，恕属下无能，只能给姑娘些药物，让她暂时压下病症。”
糜仲唇线绷得紧紧的，他端来药物，一勺一勺吹温水喂给叶贞。叶贞看了眼糜御医道：“多谢。此病虽是绝症，若有非常药物，亦有治愈的可能。”
糜御医有些惊诧：“敢问药物为何？”
叶贞还未回应，糜新忽地进屋，低头在糜仲耳边说几句话。糜仲脸色顿时阴沉下去，他冷笑道：“对簿公堂？我会怕？”
糜仲把药碗放在案牍上，给叶贞盖好被子，转身即快步而去。
糜仲走了没多久，叶贞亦也托词照管银号离开，走到拐角处，鹿暖自车辇内出来，笑向叶贞：“主子，您给梅夫人的账簿派上用场了，齐少爷刚才以真假账簿不同的缘故，让糜仲去公堂对峙。”
叶贞忙坐上车辇，朝车夫道：“速去糜家银号。”
鹿暖诧异：“主子，咱们不应该去公堂看热闹嘛？”
叶贞阖上车窗，看着前方的虚无，叹口气道：“我给的那本糜家账簿是伪造的。糜仲心思这么深切，怎么可能让我碰到糜家银号真正的账簿？”
鹿暖微怔：“那、那等会儿官司岂不是输了？”
叶贞捏着帕子擦净脸颊，又自怀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贴合在脸上，俨然变成了糜新的模样。她道：“即使我们拿到真账簿，也会输。你忘了之前几次和糜仲的交锋了？有哪次不是输的？”
鹿暖怔怔地：“那我们……”
“此刻趁着糜家心乱，糜仲糜新不在银号，我们可趁机将真账簿骗出来。”叶贞扣紧了手，把一张人皮面具递给鹿暖，“你伪装成我的模样，等会儿在民生银号下车，为我制造不在场证明。我去骗那账簿。”
叶贞觑着窗外的长街行人，轻轻道：“若想让糜家银号破产，这本账簿是关键所在。”
公堂上，齐清已和糜仲僵持数盏茶的时间，旁人瞧着这二人一来一回的交锋，都暗暗擦汗。
“齐大人，刚升官不过三日，便开始以公谋私了？”糜仲挑眉笑着，轻轻打开折扇，又浅浅阖上，不觉瞥了齐清一眼。
齐清冷笑一声道：“这我倒不明白，糜少爷先是上缴一本账簿，却和另外一本账簿的数目对不上，本官想要寻你核实，就是以权谋私了？”
“大人说我那本账簿是假的，敢问你手中那本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有何证据？又是何人给你的？”
一击惊堂木拍过，齐清脸色越加阴郁：“是本官在问你，不是你在盘问本官！”
糜仲笑了一声：“糜仲送来的那本账簿真到不能再真，若大人不信的话，糜仲也无办法，当然也不会认罪。”他缓缓站起来，朝齐清拱拱手，“大人恕罪，糜仲尚有事情未处理，不能和大人在此扯皮太久。”
“大人手中的那本不是真的，那糜贤侄瞧瞧我这本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