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玄武好奇道:“治什么伤,你还真是来找我的?”
奇斤沙铃想起这趟过来差点被面前的无赖给淹死,还被他看了身子又搂又抱,气道:“若不是找你我来这里干什么,就为了找个没人地方洗澡吗?你中了乞伏泥寇的摘叶七杀掌,若不服药七日后便会脏腑缠结而死。”
卢玄武看看这个人迹罕至的小水塘,疑惑道:“你能未卜先知?还是你哥哥他们未卜先知,找我怎么找到这个水塘里了。”
奇斤沙铃听出他话中的打趣味道,朝他腿上踢了一脚,怒道:“找到你们家没看到你人影,我一路乱逛就到了这里,本想着洗个澡晚上再去你们家,谁知道……”
卢玄武看她生气的样子倒是不失少女本色,多了几分可爱,笑道:“找我干嘛不白天来,非要等到晚上,该不是偷跑出来的吧?对了你刚才说你哥正在找你?你真是偷跑出来的啊!”
奇斤沙铃惊讶的看着卢玄武,半天才疑惑道:“你怎么一点不担心自己的伤?不害怕吗?”
卢玄武可不想再招惹这对来历不明的兄妹,拉住奇斤沙铃衣袖道:“我的伤没事,有人给治好了,你还是快回吧,别让你哥着急了,走,我送你出去。”
奇斤沙铃脚下不动,哼了一声道:“这么着急赶我走吗?我可是按我哥的吩咐来找你的,他除了让我给你带治伤的药,还让你照顾我一段日子,将来他另有重谢。”
卢玄武认真看着奇斤沙铃的表情,确定她不是在骗自己后,问道:“你哥不是正找你吗?怎么又让我照顾你,你们有什么目的?不说清楚一切免谈。”
奇斤沙铃左右顾盼,此时已是二更,周围的灌木丛影影绰绰,阴森可怖,河面泛起青白色水汽,各种昆虫细碎的鸣叫和着水塘里的蛙声连绵不绝。夜里水边寒湿,奇斤沙铃抱紧臂膀道:“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声音中竟有一丝哀求,卢玄武想到她身上衣裳透湿,的确需要换身干衣服,这半夜三更的带她去哪里倒是个问题,想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带回家里。
路上奇斤沙铃毫不隐瞒,大致讲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仇池出使大魏的约定时间即将到期,大魏朝廷态度暧昧,似乎不想和实力悬殊又不接壤的仇池深入交涉,毕竟双方更多的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大魏能从仇池获得的利益少的可怜。
奇斤异人不甘心无功而返,还想在梁州观望一番,私下进行活动,最后想出这个拖延之策,让奇斤沙铃躲藏起来,奇斤异人借口寻找妹妹滞留京城。
经过几番推演,对梁州城所知有限的他们最终选择了卢玄武和鱼龙混杂的杏花营。先是邀请鸿胪寺官员到天宁寺上香,借机让奇斤沙铃远遁,再让一个女婢假扮奇斤沙铃混在人群里,随同奇斤异人及鸿胪寺官员到北蟒山狩猎,黄昏时“发现”奇斤沙铃在山里失踪后报官,之后他们有意散布假消息,误导官方往深山老林和偏僻杂乱的京畿外围搜索。而奇斤沙铃在官兵封山设卡稽查时早躲进了相反方向相隔几十里的杏花营。
卢玄武听的直冒冷汗,这要是被官兵发现或者别人举报,不抄家灭门起码也流放千里吧,立刻打消带奇斤沙铃回家的念头,悔不当初道:“你们真是……真是目无王法啊,我要被你害死了,我们全家都要被我连累了。”
奇斤沙铃毫无犯错株连的觉悟,笑道:“要不你把我交到衙门,兴许还能捞个一官半职的奖励。”
官府如狼虎,岂是好哄骗的,进了衙门没事都能给整出个事来,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吏衙役生怕功劳不够大,油水不够多,有几个是明辨是非的主?
卢玄武都快哭了,愁眉苦脸道:“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你们找谁不行,为啥非要坑害我?”
奇斤沙铃看着一脸幽怨的卢玄武,忽闪着大眼道:“我哥说你是好人,我给你带来解药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们魏人最讲知恩图报。还有你们这里风水好,藏在这里够安全。乞伏泥寇说了,每逢战乱,梁京附近总有几个躲灾避祸之所,杏花营就是其中一个。”
卢玄武一脑门冷汗,感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围着路边的柳树转圈圈,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地方,脸上得意,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带着奇斤沙铃七拐八绕来到一座有些颓败的院子,院门虚掩,院中枯叶满地,奇斤沙铃好奇问道:“这家没人吗?”
卢玄武叹气道:“家破人亡了,本来和和美美的一家,败在了赌博上,主人姓张名巧,借了亲戚们很多债不还,久而久之村人都管他叫赖巧儿,快一个月没见他回来了,怕是凶多吉少。”
奇斤沙铃瞪着眼道:“你让我住凶宅?万一闹鬼怎么办?”
卢玄武轻嗤道:“你还怕鬼?鬼见你都要躲着走。”
奇斤沙铃不满的锤下他肩膀,抗议道:“我哪有那么凶,我不管,除非你陪我,不然我就住你们家。”
卢玄武捂着肩膀,断然道:“先咬了我一口,血还没干呢,河边踢我一脚,现在锤我肩膀,还有比你更凶的女人吗?”
奇斤沙铃为之气结,嘟着嘴低下头。
卢玄武感觉话有点伤人,忙安慰道:“其实这家人挺可怜的,不算凶宅,更没听说闹过鬼,再说这样的院子才安全,不会有蟊贼来生事,你先安心住下,我再慢慢想办法。”
借着月光把卧室简单清理出来,里边东西差不多都被讨债的人搬空了,就剩一个用过多年的旧床榻,没什么好收拾的,卢玄武看着榻上仅剩的破苇席,说道:“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个席子和衾被。”
摸黑回到家里,刘咬和卢舆横七竖八睡的正香,卢玄武他们三个睡一间屋,中间隔着厅堂,卢般夫妻睡另间卧室。卢玄武跟着老瞎子学艺,常学到三更半夜,他们都清楚卢玄武与老瞎子的师徒情分,也习惯了卢玄武的神出鬼没。
从柜子里找出一条替换用的芦苇席,拿上自己的布衾,出了门想了想,又折回后院叫醒卢舒儿,找了套干净衣裙。
卢舒儿打着哈欠,指了指卢玄武怀里的席子布衾,一脸迷惑道:“你搞什么鬼?还拿我的衣服。”突然瞪大双眼,讶然道:“你该不会和雁奴姐……”
私奔俩字没好意思说出口,卢玄武听出她话里意思,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打了个板栗,笑骂道:“臭丫头,胡说什么,快回屋睡觉去,这件事不许跟别人说,听到没?”
卢舒儿乖巧的点点头,条件提的毫不犹豫:“没问题,不过你得告诉我这是做什么?”
“我现在忙,你回去睡觉,明天再告诉你。”卢玄武满口答应,跑的比兔子还快,卢舒儿气呼呼跺了跺脚,摔上门继续睡觉。
卢玄武快马加鞭赶回凶宅,看到奇斤沙铃乖乖在屋里等着,松了口气,把衣裙递给奇斤沙铃,等她在隔壁房间换好,卢玄武起身告辞,奇斤沙铃楚楚可怜道:“这房子好阴森!”
卢玄武笑道:“再阴森周围也有这么多人家,比得过小河沟那里阴森可怖?你可是敢下河洗澡的女英雄!”
奇斤沙铃噗哧一笑,忙绷住脸,哀求道:“你陪陪我吧,以前睡觉都有婢女在旁边陪我的,没人我不习惯。”
卢玄武只好道:“你睡吧,我在门口凉快。”
“那你别走!”奇斤沙铃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卢玄武在门口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