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晓梅去了昨天来过的警察局,这里是梁凤英和余正国拘留的地方,离开的方向也是最好找的。
她不去问余庆因为什么事,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道疤,她不说,作为朋友她也不去揭,相处这么多年,她知道这件事很重要,不然怎么会让一个恨之入骨的人突然又会换了一个态度去找。
谈晓梅进了旁边的药店,向熟悉的店员打听了一下梁凤英的情况,因为前天大雨的情况,拘留出来的时间已经是晚上,药店早已关门下班了,谈晓梅询问无果,向店员道谢,朝周围的店铺一家一家的挨着询问打听。
地毯式的询问无疑于大海捞针。
车站一片喧嚣,偌大的车站人群的旅客摩肩接踵,广播里机械的女声循环的播报着进站提醒。
余庆视线在四周寻找,朝售票处走了过去,视线在衣着迥异的人身上逡巡一番,又不断地掠过,角落里地蹲在地上地农民工也没有放过。
觅而不得得烦躁已经让她开始有些烦躁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来车站,她心中有一种直觉,他们会来这。
身无分文,无处可归得人会去哪?又是寒冷得夜晚,车站会使一个很好得选择,还有周围的麦当劳,面黄肌瘦不会去这里的,余庆深知梁凤英的自尊心有多强,宁愿去一个没有人看见的角落,也不会去富丽堂皇的快餐店受人冷眼。
售票处无果,余庆向地下一层的出口寻去,地下一层似乎刚刚到站,出来无数人,看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脑袋,余庆一瞬间有些犯恶心,密集恐惧症有些让她及其不适应,余庆很快掠过这些人,加快速度下了扶梯,想起地下一层还有供顾客使用的卫生间,余庆抬脚往里面走了过去,卫生间修的隐蔽,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的。
推开卫生间的门,余庆有些失望的扫了眼,往回走。突然瞥见一旁虚掩的安全通道,像是被什么触动,余庆抬起步子缓慢的靠近,指尖微微用力慢慢将铁门推开,梁凤英蜷缩在一旁,身上裹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看起来整个人显得有些臃肿,头发凌乱不堪的。于正国同样地臃肿双手揣在怀里。
见门口的动静,两人猛地惊醒,看向门口,见来人,一时间忘记了该怎么反应。
“收拾东西,跟我走”余庆冷冷道,说完便收回手,任由铁门合上。
地下一层地人还没有走完,余庆一身黑色的风衣,披肩短发,面色清冷,寡淡又疏离,步伐不快不慢,身后跟着两人污头垢面年近半百的人。
有人被这鲜明的对比吸了过来,投过来打量的目光。
梁凤英和余正国怕跟不上余庆的步伐,紧赶满赶,场面有些诙谐。上了地上一层,余庆回身依旧是面目表情的看了略显局促的两人,目光在两人明显毫无气色的脸上扫了一圈,问“多久没有吃饭了?”
余正国心中有愧,不作声。
梁凤英饿到体力不支,两眼昏花“四五天了,路上钱被人摸走了”
余庆有时候觉得人不能做坏事,不然真的会招报应,她不信佛,可她信因果报应。
见他们饿的有些神志不清,余庆随意找了火车站门口的一家自助餐,梁凤英顾不上和她说话,疯狂的往盘子里盛东西。
“余庆,我们错了”余正国道,神态卑微站在余庆身边。
“先去吃饭吧”余庆走开,去付款,她不想去听这些话,他们的道歉让她这些年受的委屈和磨难到像是过眼云烟,一文不值。
余庆出门,给谈晓梅谈晓梅打了个电话,做好这些,余庆收起站在门口,透过透明玻璃门看着快餐店里面的两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记得她高中毕业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录取通知书上不是自己报考的学校,那时候她在得知没办法去自己心仪大学时整个人崩溃,绝望,在得知是余馨一手篡改了她的志愿,她报警了,梁凤英打骂她,各种辱骂的词都用尽了。
再接着,发生了很多事,多到余庆都想不起来,也不想想起了,自知道那天梁凤英摔了个户口本给她,上面只有她一个人,说她在家会坏了整个家的好运,会给余馨带来不幸为借口,赶出了门。
她拿着攒的一点钱,去了相隔万里的陌生城市,慢慢的,她才明白原来余馨早就开始设计让她离开那个家了。
楼梯间的阴冷,户外椅子的冷硬···她以为自己心肠会像自己现象的那么铁石心肠,可看见他们蜷缩的样子,也体会过自己曾经的样子,余庆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恨了···
望着里面的背影,余庆苦笑“也没见你们活的多好啊”
余正国吞咽着食物,看着窗外消瘦的背影,大颗的眼泪突然掉进饭里,他想起上次通话,他记得余庆在电话里咆哮,说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就过的很好吗?他以为她真的过的很好,五年没见了,他记得前天看见她坐在轮椅上消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想了很多责骂她的话突然哽咽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
谈晓梅接到电话立马打车来了车站,见余庆眼眶发红,有些担忧“小鱼儿,你没事吧?他们又说你了?”
余庆摇了摇头“东西带了吗?”
“嗯,带了,”谈晓梅蹙眉问“他们人呢?”
余庆侧身,抬起下巴朝快餐店里扬了一下,“在里面”
谈晓梅扫了眼,“你真的打算给他们?你这也太仁慈了,小鱼儿,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只会滋生他们本性,到时候你可能会逃不掉了”
余庆淡淡的笑了笑,“所有事前都应该做一个了解不是吗?这么多年,我有些累了,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况且法律上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真的有下次,我能让他们出来,也能让他们进去”
谈晓梅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在门口等着他们吃完,余庆将两人带去一个安静宽敞的地方,直截了当的问“余馨跳楼自杀了?”
梁凤英面露痛苦,想骂她没有良心,被余正国制止住,
余正国知道她有事问自己,悲恸的点了点头
“她的丈夫呢?”余庆继续问,已经忘记那个害自己险些截肢的人叫什么名了,悲愤让她重回那些日子,疼痛一并袭来,很快理智将她拉回来。
余正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些“被判了死缓”
“不是死刑?”
“不是”余正国垂头,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婿会做这种事,还全都是受自己的女儿指示。“一开始是死刑,后来证据出现疑点,判的死缓,法律判的,这些你不清楚吗?”
余庆突然神经质的笑了声,所有人都瞒着她,她知道什么,她上哪去问结果?有人告诉了她结果,还是假的,余庆不知道该该笑还是什么难受。
“什么时候判的?”
“九月二十”
九月二十,那是何夕见她之后的一个星期···
韩旻,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你接近我到底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为了别的?
余庆苦笑,没有再继续问什么,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不在意的笑了笑,从风衣外套的兜里拿出一沓粉色的钞票“这些钱你们拿着,从哪来回哪去,别再来这,也别再来骚扰我,我能送你们进一次局子,就能让你们进第二次,出不来的那种。”余庆面不改色的冷声道。
梁凤英看着余庆手里的钞票,终于能说话,整个人面露难色“这可能不够,你姐还欠了很多债···”
“她不是我姐,你们也不是我父母,不要歧途道德绑架我”余庆声音发冷,她突然觉得有点像农夫,救了一条蛇。
梁凤英被余庆的话吓到噤了声
余庆冷笑,这种情况下她还是真的本性不改,数了几张纸币,剩余的放回包里“这些够你们的路费,拿着回去”
还不等余庆把话说完,梁凤英生怕她反悔,一把上前将钱抢过来,早知道她就不说话了,少了这么多钱,梁凤英心里暗暗后悔,骂自己刚刚多嘴。
余庆没有再看两人,毅然的转身离开。
“好了?”谈晓梅开着余庆的车早已再路边候着了这会见余庆回来,问。
余庆淡淡的嗯了声
“你就不怕他们缠上你,粘着你不放?”谈晓梅刚刚通过车镜将不远处的情况看了,一个大致,她还是觉得好友太过于仁慈了一些。
余庆不在意的笑了笑“走吧,钱一会回去给你”
余庆心里的枷锁解开,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另外一件事她已经不想去纠结了,累了这么多年,好像释怀了很多。
“你请了多少久的假?”余庆问
谈晓梅正在打着方向盘,神情专注的等着红绿灯,“两天”她今早听她的语气觉得有些急,猜想是出了什么事,就先请了两天的假
“两天够了”
“嗯?”谈晓梅不解“什么够了?”
“搬家,趁这两天,把家搬了,我买了两套房,一套给你,今天搬家”
谈晓梅楞住,有些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你,你买房了?”
余庆笑“嗯”
“那边不是住的很好吗?”
余庆神情散漫的靠在椅背上,目光盯着前方跳动的数字,满不在乎的说“住久了,有些腻了,想换个地方”
她心里知道,其实自己是想找个安静清净,周围熟人少的地方。
“你这也太陆了,你让我这个月薪四位数的和你这个富婆怎么比?这伤害输出太大了”
余庆被她逗笑,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也开始打趣“你这不是抱紧了我的大腿了吗?”
“也对,我洗碗很干净,你看我可以吗?”
“可以”余庆目光扫到变绿的灯,提醒“绿灯了”
谈晓梅开着车,余庆为了不影响她开车,没有继续聊。一路除了等一个红灯,剩下的一路绿灯,两人很快到家。
“真的今天就搬?”谈晓梅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的震惊中缓过来。
“嗯”余庆再次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开始上楼去收衣服。
“那这房子怎么办?”谈晓梅跟着余庆上楼进了右边的余庆的房间,她东西很少全都在行李箱里,还没有怎么打开不用收拾。
“卖掉”余庆言简意赅答。
从一侧拿出行李箱拉开放在地上,打开衣柜,将衣服全部掏出来扔在床上,开始一件一件的折叠。
谈晓梅坐在床上开始帮忙。
“那家具怎么办?”谈晓梅问
“找搬家公司”
“小鱼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所以你才想搬家?”
余庆眉梢微抬,轻笑“嗯?为什么这么问?”
谈晓梅也不知道怎么说,作为女性独有的第六感,她觉得余庆有事,可她干净利落的性格又让她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就是感觉”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就感觉是那种,想找个新环境生活,远离周围熟悉的一切”谈晓梅抬眼看向余庆,见她面色如常,将后面一句话说出口“像是遁入佛门,远离喧嚣,要出家了一样”
余庆笑“有这么夸张吗?”
“嗯”谈晓梅点头
确实是这样的,余庆在潜意思里认同她的猜想,她不喜欢周围的一切和自己太熟,会让她有些不安,她像是贝壳里的生物,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警惕大作。
她喜欢那种四处无人认识自己,这样她就可以恣意地活着。
她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太夸张了些”余庆手速快,衣服很快折叠好,余庆起身将衣服抱起放进行李箱。“不过我不喜欢被人打扰,你搬过去,希望你不要带人过来,如果要带也和我说一声”上次谈晓梅提议,让易叙白来家里地时候已经给她留下不少阴影,她不想因为这样地事再出现,影响两人之间地关系。
“保证不会出现下次了”
余庆将房间里要带走地全部打包装进收纳盒。
打开床头柜,将里面地证件一并塞进包里,拉开上层时,余庆看了眼里面地两样东西,一枚白金素面戒指和一瓶药。
思考三秒,余庆抓起戒指和药瓶有些烦躁的一并扔进包里。
两人速度很快,加上上次火灾之后,余庆有意搬走,就没有添置太多东西,收拾起来也算是简单。
除了厨房里的大冰箱。
两人收拾好后,叫了搬家公司上门。
城北
安康路
18楼
与秋季定居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