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的家人在哪儿?”
一连三问,不止一次的在二月风和雁森的耳朵里响起,将他们分别从各自的睡梦中惊醒。等他们蹭起身子时,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久没听到过这个声音了。
黑漆漆的夜幕里,熄灭的油灯依稀可见轮廓。房间里除了自己之外,再无第二个人。
自问自答,这一定是自问自答,一定是自己的声音!
多巧啊!这两个难兄难弟,一个流亡至太虚观门下,一个被丹青子从驿站捡回水月观抚养长大。两个人连最基本的身世都不清不楚,又怎么可能每晚都睡得心安理得。即使表面上表现得毫不在意,来自内心的疑问还是出卖了他们。
明天就要离开太虚观去往澹州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听到了这个似梦非梦的声音,这到底是个好的预示呢,还是个不好的征兆?
此时在长留山的山脊梁里,魍魉教的一群人正朝着赤沙峰玄云洞前行。带头的是影子武士和飞冽,山脊里的风沙较大,除影子武士外,其他人都是把衣帽裹得严严实实的,直到抵达玄云洞口时,才松下衣帽来。
玄云洞内十里处,乃是夜冥天平日栖身之处,素来简陋。毕竟其本人平日里就行踪诡异,玄云洞并非常居之所。
一见到影子武士和飞冽空手而归,他便将个中情形猜到了七七八八。未及飞冽向他汇报完情况,整个人已开始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下是真的有好戏看了。其实本座就算现在得到了那半张图纸,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反而荒火教跟峨眉联盟的火算是烧大了,图纸的事早晚暴露无遗。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本座便可以将他们一举拿下。到时候定要让这些王八羔子体会一下被世人当作异类的痛苦!”
飞冽点头赞同后,又补充道:“教主,您运筹帷幄,天下确实少有人能比。不过风云际会之中,难免会有些意外发生。”
夜冥天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次地狱门只差一步便可端了整个太虚观,可是却有几个后辈拖延了他的节奏。我等为了防备峨眉三派的支援和荒火教的后袭,一直不敢轻易出手,恰是看见了这群后辈之中,有一修为了得之人,与阴阳堂深有渊源。”飞冽答道。
“哦?”夜冥天转头看了看影子武士。
“没错,”影子武士点头道:“峨眉一带,修为最高者当属剑清,此人乃是化神洞虚之境,然也未有分神合体之能。可飞冽适才所说的那个人,却会使用此术!”
夜冥天踱步沉思后道:“看来玄矶已经后继有人了!此人什么身份?”
飞冽道:“只是太虚观的一个无名小卒,身份还不清楚,属下已经派人在查了,倒是这玄矶,难道就是教主之前所说的,太虚观的隐藏高人吗?”
“不错!”夜冥天叹道:“真没想到已经过了二百年,阴阳堂终究还是难逃死灰复燃的命运。化神期分为洞虚、灵虚和辟谷三个境界,与我们魔道的归虚、碎虚和大乘相对应,玄矶正是辟谷期的高手。他的绝技便是分元大法,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分神合体之术。”
“如此来看,”飞冽吃了一惊:“这个玄矶的传人还是个隐患,我们得除掉他才行。”
“用不着我们动手!”夜冥天笑道:“还有比我们更想要他命的人。”
飞冽尚未反应过来,可影子武士的心里却格外清楚,那些仙门正派是不可能让一个另类存在的,说不定此人哪天还会成为魍魉教的帮手。然而对于图纸的事情,夜冥天究竟是如何计划的,他可就不是很明白了。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已经让魅离南下去查另一半图纸的下落了,至于徐云汐的这半张图纸,接下来我们就看荒火教的表演了!”夜冥天命令他俩道。
天气转暖,重新修好的紫云殿在柔和的阳光下看起来璀璨夺目。卯时,捯饬好自己后,二月风径直来到这里,跨进了大门。尽管昨晚睡的不是很好,但一看见已经在座椅上等着他的玄庄、玄仲、雁森和唐诗,他就立马打起了精神。
螭龙檀木案上的麝香正缓缓的飘散开来,像薄纱一般。
“阿风,坐下吧!”玄庄对他笑道。
看到师父如此慈祥的笑容,一种被认可的自豪感很快占据了二月风的胸腔,他行了礼,坐在了雁森旁边的座位上。
“为师跟你师叔他们商量了多次,都觉得你去冰心堂打通气海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这一回你和小森就放心去吧!过去之后先找到源洁妙人,呈上为师的亲笔书信,让她替你给明澜堂主说说情。此外,切记不可在云麓山居任何人面前使用你的法术,连符篆术都不行,尤其是冰心堂。否则别说打通气海了,甚至连你的小命都保不住!”
二月风听后当即打了个激灵,随后想起玄矶师伯的事,倒又觉得师父这并非是危言耸听,于是便点头让他老人家放心了。
“另外,”玄庄补充道:“你们都知道阿诗她痛失了兄长,身边已再无亲人。此事我们太虚观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愿意跟着你俩,你二人定要待她如亲妹妹一般,护她周全,不可大意明白吗?”
二月风和雁森看了看唐诗,同时点头道:“明白!”
雁森对玄庄道:“掌门,如果阿诗有什么损失,你尽管拿风师弟问罪便是!”
“啊?”二月风赶紧对雁森使了个眼色:“你在搞什么鬼!”
“行了,别贫嘴了。你们下去收拾下东西准备出发吧!”玄庄说完后便起身去打点观中的修补事宜了。
玄仲也起身道:“走了走了,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又能够出远门了。”
“要不您和我们一起去吧师叔?”二月风凑上去笑道。
“算了!这一辈子不可能再有比炼丹房更适合我的地方了。你们两个小子,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点美酒就行了!”玄仲一边说着一边大摇大摆的走远了。
二月风回头看着唐诗,满脸歉意地对她道:“阿诗,你终于不生我的气了,太好了。”
唐诗嘟嘴道:“什么叫不生你的气,我可还没说要原谅你。”
“啊?”二月风苦叫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看你的表现喽!比如你下次再看到什么九头蛇之类的,就把它打来做蛇羹!”唐诗道。
“行行行,只要我打的过,就给你做蛇羹。”
雁森这时插嘴道:“你不可能打不过的,才一段时间没见,你就连阴阳堂的禁术都学会了,打一条九头蛇能有什么问题?”
“哎!”二月风叹道:“小森你就别添油加醋了,剑清真人他们说的都是片面之词,我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学的么?再说了,你可是在师姐面前说过要支持我的!”
“支持你,支持你!”雁森迈步往殿外走去:“当然会支持你,不然谁会陪你跑这一趟。毕竟掌门和我师父都交代了,让我在源洁妙人那里多给你说说好话,至于我说哪些好话嘛,就像阿诗说的一样,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
“你……”二月风深感无奈。
“呵呵……”唐诗见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我说阿诗,你看到我这副可怜样居然笑了?”
“嗯,不可以吗?”唐诗对他眨了眨眼睛,跑了出去。
这两个弟弟妹妹,居然联合起来开他玩笑了,不过只要阿诗心里的疙瘩能够解开,雁森又能够认可他修行的功法,被多开几次玩笑又何尝不可呢!二月风想到这儿,又开心的回到正阳宫收拾起东西来了。
“师父,我走啦!”
炼丹房内,收拾好东西的雁森冲玄仲辞行道。
玄仲翻出箱底,取出一个梨木盒递给他:“这是我花了几十年心血才研制出来的纳金霜,擦在身上可防任何毒物,世间只此一盒,只在你师姐中九头蛇毒时给她用过一次。云麓山脉一带毒物较多,带上这个有备无患。”
“师父。”雁森心想这师父藏宝藏了那么多年,这个压箱底的纳金霜就连掌门都没法享用到,今天却要主动拿给自己。他一时间竟害怕把这东西接过来后会有些烫手:“我只是过去帮风师弟搭把手的,您这弄得太隆重点了。”
“什么浑话!你明白是去帮你师弟的就好,为师不只是在帮你,而是在帮你们。平日里你总是抱怨为师吝啬,不肯传你法宝什么的,如今要给你了又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一点也不像我教出来的徒弟。”
“好好好,那我就收了。”雁森接过玄仲手中的梨木盒,又看见他拿出了一条印有咒文的红色绫带,装在了雁森的行囊里。
这一看就是不错的法宝啊,雁森连忙问道:“师父,您这又是给我什么好东西了?我是做了什么好事让你这么开心?”
“别耍贫嘴,”玄仲告诉他:“这个缚魂绫可和掌门的拂尘一样,都是捉鬼除妖的法宝,想我们这种常年在观内呆着的人,百年都未必会用一次。你们这次出去,毕竟肉眼凡胎,遇到妖怪难免会被迷惑。这个法宝会帮到你们,你只需要念动除邪咒语,妖邪就会原形毕露,被它捆住,无法动弹。”
“师父师父!”雁森不满道:“那为何当初去落梅镇时你不早点拿出来?”
“臭小子!这可是我唯一的一件贴身法宝,就像内裤一样,怎么能随便给你!那落梅镇毕竟在峨眉山脚下,可这冰心堂却是在千里之外,沿途的危险不容小觑啊!”玄仲斥责他道。
“明白了,师父用心良苦,雁森一定谨记在心,不负师父所托!”雁森信誓旦旦道。
“你记住,凡事都要以帮你师弟为主,别让他偏离了本心。另外你不可太过要强,到了云麓山居多替他打点下。”玄仲嘱咐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