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英不确定的开口道:“公子,那日叶府门前……”
夜英并没有说完,但白墨却知道他所指何意,平静地端起桌上的药杯,轻抿了一口药茶:“白、姑娘,想必便是如今白地宫之主白焚天了吧。”
白焚天道:“是。”
白墨轻笑一声,见少女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又极为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藏着掖着,赞赏道:“宫主果然冰雪聪慧。三言两语便猜到了叶某的真实身份。”
白焚天看着白墨,再次强调道:“你不是叶某。”
白墨捧着药杯,十分耐心地解释道:“以前不是,现在是。”
白焚天追问:“为何?”
白墨挑眉一笑:“为何?因为白墨已死,所以我现在是叶安。”
这次白焚天看着白墨不再发问,似是在体悟白墨的话,什么叫现在是叶安,为何现在是叶安?她不懂得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在白焚天的世界里,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而所有的一切便都是强者说了算。而事实上,她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必定是!
听着他们俩你来我往的对话,风慕离都不知从何开口插话,想想还是算了,反正是他们的家事。
半响,白焚天淡漠地说道:“我不会让墨儿死。所以你可以不用再是叶安,你就是墨儿。”白焚天看着白墨的双眼,灰黑色毫无情绪的双眼看着水墨色干净清澈的双眼,十分认真地承诺道:“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定是!”白焚天许是想要十分认真地发誓,只不过,她冷漠淡然的声线很难让人听出其中的认真与真诚,在场的三人便是如此。
白墨蹙眉,墨儿这个称谓从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人嘴里说出,这感觉让他不是很自在,何况是初次相见,还用这种不辨真假的冷漠声线,更是让他无从适应这个几年不曾听到过的称谓。想来她必定是经常在父亲那儿听到自己的事情,所以潜移默化地唤自己墨儿。看着眼前的少女,白墨总有种她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感觉。不过,白墨并不想和她争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不过流露在脸上的不喜尽显无遗。
只可惜,白焚天并没有感受到白墨的不喜,她只知道,在她心中,在白地后山,眼前那好看病弱的少年就是墨儿,是师父他老人家心心念念的墨儿。
白焚天不仅看不出白墨情绪不佳,见着白墨并未用墨黛系发之后便问道:“墨儿,你既系发,为何不用墨黛?”
白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毫无情绪地问墨黛的事,搁在桌下系着墨黛的手轻轻拢了拢衣袖,墨黛半点都没有露出来。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墨黛是墨千安身份的象征,墨千安已死,整日将墨黛系在发顶,好告知仇人他白墨还没死吗?好让别人再来杀他一次?
见白墨沉默不语,一旁的风慕离实在看不下去了,先前诸多猜测这白面公子的出身,却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这白面公子竟然就是前段时间那在江湖上掀起惊天波澜的白地宫新任宫主,白焚天。猜来猜去竟是自家人,说是自家人,风慕离偷偷瞄了一眼白墨,只见他眉头微皱,沉默地盯着手中的药杯。
风慕离刚想说话,白墨淡淡地问道:“墨黛的事,是老头子跟你说的?”问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傻问题。这种事不是白胜天说的还能有谁?
白焚天回道:“是师父说的,我见过师娘给你挽发,就是用墨黛系的,你现在为何不用?”
白墨抬眼不解地看向白焚天:“你见过?”墨千安亲自给他挽发那是他才几岁时的事了,白焚天她怎么会见过,那时她才多大点,为何自己却没有见过她?
白焚天淡淡地回到:“是。有次师父带我爬墙,正好看见师娘在窗边给你挽发。”
白墨:“……”爬墙?!那老头子。有次?是不是还爬过很多次?
风慕离:“……”墙都爬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夜英:“……”虽然没见过白老,但带着那么点大的女孩爬墙偷窥自己妻儿这种事,真的是武神自己干的?!
风慕离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要不然不知道这姑娘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出来。轻叹一口气,风慕离试探性的开口转移话题:“阁下既已是白地宫之主,何以还来我一览楼……咳,嗯,做生意?”风慕离说的很是委婉,你这大小姐都是宫主了,还差这点银子?
白焚天十分诚实地说道:“如今宫内大肆修整,听阿柳说正是用钱之际,所以,阿柳说我们出门在外,得自己赚银两。”
风慕离没想到她隐藏身份来一览楼揭榜竟真是只为了银子,不由有些无言。白墨眼神微闪,却始终没有说话。而夜英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偶尔抬眼关注一下自家公子的身体状况,毕竟白墨身体太过虚弱了。
风慕离讪讪一笑:“白宫主如此急需银两,可是有何急事?”如若不然,也不至于让你这堂堂白地宫宫主亲自出手来挣钱吧,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出两个人不就好了,江湖之大,还怕挣不着银子?
听到风慕离的这个问题,白焚天才转头看向他,一双灰黑色的眸子冷漠疏离,毫无波澜。看着这样一双眼眸,风慕离不禁心中一凛。只听白焚天淡漠地说道:“因为一览楼出价太高。”
白焚天冷淡平静地解释,却让风慕离一怔,他奇怪地看向这个一袭男装却依旧姿容绝色的少女,没有想到这白地宫宫主竟然如此诚实,竟有问必答。也没有想到她的每一个理由都是如此的简单粗暴,就像她闯钧石阵一般的简单粗暴。感情你一个一宫之主,来我一览楼扫荡各种价高的榜贴,只为银子,然后再用那银子来我一览楼打探消息?风慕离看了一眼白墨,心想这心思看着也不像一家人啊!
白墨面不改色地听着二人对话,心思却早已千回百转。前阵子白地宫放话,追究叶家灭门案到底,并与烟谷、七圣门等势力不死不休。想来,她此番前来必是为叶家而来。
风慕离隐约猜到白焚天所为何事,只不过,她的方式让他觉得十分新颖,问道:“不知,白宫主想从我一览楼打探何事?”
白焚天冷然道:“叶家之事!”
风慕离静默不语,他们很少这样毫不避讳地在白墨面前谈论叶家之事,除了当年事发之后为了查明真相,他们日以继夜地反复调查探讨推测之外,这些年,他们已是很少再去提及叶家,甚至白地宫。风慕离可以为白焚天解答疑惑,但他身为白墨挚友却不得不考虑白墨的感受。
可风慕离的沉默在白焚天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白焚天并没有觉得在白墨面前重提叶家灭门案有何不妥,能够让事实真相大白,然后报仇雪恨,这才是眼下必须要做的事。见风慕离不再答话,白焚天追问道:“可是我手中没有足够的银两换取有关叶家的消息?”
风慕离蹙眉,看向白焚天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份不解,他感觉和白焚天的对话总是少了一点什么,却又不明白具体是什么。风慕离正想说话,却听到白墨轻咳了两声。风慕离赶紧转头关切地看向白墨,夜英伸手轻轻扶着白墨的后背,慢慢地为他顺着气,急切地喊道:“公子?”
白墨抬手示意自己无妨,咳声止歇,白墨虚弱地问道:“白宫主知晓真相后,想要如何?”
白焚天淡漠地看着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的白墨,淡然道:“当然是血债血偿。”
听到她冷漠森然的回答,白墨自嘲一笑,然后抬眼看向白焚天,虚弱地说道:“既然如此,那白宫主理应知晓一切真相。”
风慕离见白墨没事,便静静地看着他,听到他要告知白焚天真相,也只是眉头微蹙,并未说话。白墨缓缓地向后靠在矮椅的靠背上,淡淡地说道:“想必,只要白宫主拥有足够的筹码,风楼主必定能为白宫主解惑。”这句话明显是说给风慕离听的,风慕离知道,白墨是真的要告诉眼前这个少女真相。也对,以前他们不敢大动干戈,是因为丝毫联系不到白地宫,如今白地宫已然宣之于众,那么他们私底下的动作也就不必再束手缚脚了。
于是,风慕离再次看向白焚天,他并未从白焚天的神情或是眼中看到任何的关切,好似白墨的生死于她没有任何关系。风慕离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妙龄少女究竟为何这般冷漠无情,不仅风慕离这样想,夜英也是,甚至可能白墨也是。
白焚天问道:“敢问风楼主,在下手中可有足够的筹码?”
风慕离淡淡地看着眼前绝色的少女,此前因少女那绝色之姿而感到惊艳的那丝好感已荡然无存,任凭你拥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就算你是白老亲自挑选的继承人又如何,仅凭你对白墨的那份冷漠便足以让风慕离不再待见你。生死关头,方见真情。他们是经历生死才得以生存的挚交。所以,白焚天的一个身份根本不足以改变什么。
既然白墨决定告诉白焚天真相,那他就完完整整地说给她听,把他们这些年查出来的所有真相和推测全部告之,就像是转述别人家的故事一般,一一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