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过去了,我和房东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每天都有人来送饭,偶尔房东也会亲自下厨做自己拿手的红烧鱼。
房东养了一条狗,白白花花的,很讨人喜欢。每次房东离去,就将狗留给我。我和它坐在一处复古风格的温暖的地毯上,我看书,它吃东西,在我的怀里轻轻摇动,最终在我的怀里睡着。
每至深夜,我便细数一白天的快乐琐事,有房东的微笑,小狗憨睡时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嗤嗤声,各式各样的树叶子被风和阳光打造出众多别样的姿态…尽管现在还是冬天,我却感到一丝温暖的春意。尽管这不太恰当,我还是挺喜欢现在的生活,局限在小小的空间里却更显得无忧无虑。
然而,一个平常的黄昏,我与房东在一起吃饭。我们聊到了过去。
我说我不是什么家境富裕的女孩,可一般人一定是发奋挣钱,给父母争气。可我想扶贫,我爱这项事业,好像我站在荒原上,炽热的黄昏落日掩盖了一切,周围的青草、豺狼、猎物全都看不到,就感觉自己生下来就是为它活着一样。可父母反对,这也很正常,刚开始扶贫,也许连自己还养活不起,而且他们希望我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最后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了。很俗套的剧情吧,可现实就是这样,我也无力改变。
房东说我和许多女孩子不一样,她说我能给人一种怜悯的感觉。她还解释这是因为我这种人太少了。
她又说:“今年的扶贫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七年了,整整七年了,我的老家,也就是渴漠,可一点都富不起来呀。很多干部要么干着急,要么干不好,来了一个称职的,竟又因公殉职了。没办法,我们这些村里人只好出去打拼,我还好,奋斗几年开了间小旅馆。但还有好多人过着很不好的生活。唉,也不知道渴漠现在怎么样了,新闻上没说,应该没有疫情吧。”
我陷入了一阵沉思,房东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也许房东早知道这一切了,可她什么都没有说。
各自皆有各自的难处和自私的小心思。
第二天,房东着急忙慌地出门,我向外望了望,始终不敢踏出一步。一会,房东狼狈地回来了,她满脸通红,流露出一股羞耻和惭愧。
“您怎么了?”
她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踹了几口气,冷静下来,说道:“昨晚上村里给我打电话,我小侄女莫儿发烧又咳嗽,家里拿药看医生都不管用。我着急忙慌想办法,打120吧,人家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万一不是那病呢!我急得竟然睡那了,醒来都凌晨六点多了,我出去,门岗不让我出。我就恼了,谁知道他问我口罩呢,我就惊了,于是就回来了。唉,这怎么办吗!”
“您侄女是渴漠的?”
“嗯。”
“我想我能够帮你。”
“怎么帮?”
“说实话,我就是去渴漠扶贫的大学生,如果要去,应该没问题。”
“这,这不,这太危险了。”
“那么多医生,甚至大学生都去支援重灾区武汉了,而我们这连一例都没有,我怎么能再退却呢?”说这话时,我的脸又烧又红。
“那,谢谢您了,闺女。”房东低下头,抹去一滴眼泪。
午饭后,房东和我一起收拾行李,她答应我的劝告不要乱跑,我也答应她一旦有新情况便给她打电话。村子那边联系过后,他们同意了。
夜晚我又拿出《鼠疫》,靠在床头静读。书中的主人公,那个勇敢的医生着实令我羡慕不已。一场死,一场生,一场拯救,一场爱恨的纠纷。
我并非要逃离温室,也不是逞什么英雄主义,我相信自己不是,因为我不敢相信那样的自己,还是为自己一周来的表现而感到惭愧?但我没有做错什么,可人心有各自的法则,我的良心正在作痛。
翌日清晨,我戴好口罩,拉出行李箱,走出了久违的大门,走进了陌生的新世界…
外面,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