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群中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喝彩声,约莫过了一个半个时辰。这期间身边总是传来淡淡芳香,萧二郎嗅觉格外的灵敏了一回,虽然还在看着眼前的卖艺,可以眼神不断的飘忽到身边的蒋公子上。同时心里不住思量,这香味怎的如此好闻,难道这蒋公子是个天天混在內帷的公子哥?另一侧的蒋公子却是也在暗中打量着二郎,忽的笑一笑,也不知在想什么,偶尔两个眼神正好相撞,二郎均尴尬的笑了笑,转了过去。“真是奇了怪了,我盯着个大老爷们干什么,小爷我可是正紧人。”二郎心里泛泛。
又是一阵刀声啸啸,肖壮士做了个收式停下了手中的表演,向大家躬身道“感谢大家的捧场,今天就献丑到这啦”,叮叮当当,一些铜子落地的声音响起,人群也在逐步散开。“少爷,咱们得赶紧去书院啦,大少爷的请帖还等着公子发放呢”,王忠朝二郎催促道。“莫急”,二郎朝王忠摆了摆了。“壮士留步”,萧二郎和蒋公子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话音刚落,两人又对视了一阵,“哈哈,蒋弟请”二郎向蒋公子做了个先请的手势,蒋公子收了收尺扇,摇了摇头,“不,还是萧兄先请”。“唉,还是蒋兄请”,二郎执拗道。“我说,你们就别客气啦,肖壮士都过来啦”,蒋公子身边的小跟班嘟囔道。两人顿时尴尬的侧过头望向前方。“哈哈,两位小兄弟可是叫我?”一阵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肖诚将大刀背在了身后,黝黑的瞳孔在两人身上打转。
二郎从袖口掏出二两碎银,单手托起,递了上去,“壮士好本领,一点心意,还请收下”。“哎哟,公子客气,客气啦”,壮汉嘴里说着客气,粗糙厚茧的双手却是毫不犹豫的伸向了碎银,一把抓在手中,嘴角弯得更开了。正想说什么,却在这一刹那,瞥见不远处茶馆门口的一蓑斗笠,皱了皱眉,又道:“谢过公子,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就后会有期”,话毕抱拳便匆匆要走。“唉,壮士慢走,壮士如此好本领,不如来我们昌运镖局如何,可比这街头卖艺日子要舒心些。”蒋公子见肖诚赶着离开,连忙出声问道。“不敢劳烦公”,肖诚端视了下蒋公子,似乎发现了什么,声音顿时一窒,又重复到,“不劳烦,公子”。似乎是觉察出被发现了什么,蒋公子腾的后退了一步,没有吭声。二郎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转身从王忠的书框中掏出了两封无名请帖,将其中一封向肖诚递了上去,“肖壮士,后天是我大哥的婚礼,我大哥最喜欢结交江湖豪杰,还请肖壮士来捧捧场如何?”
肖诚略一思忖,何不借这场宴席做点什么呢?索性接下了请帖,又笑开了声,“好,那就沾公子的光,管顿饱饭,哈哈”。话毕,竟是抱拳转身就走开了。“哈哈,肖壮士,那后天我再好好的敬壮士几杯”,二郎朗声挥手道。“有酒就好,好说,好说”,爽朗的声音渐渐远去。
“蒋弟”,萧二郎将另一封请帖递给了在一边的蒋公子,“我大哥后天大婚,还请昌运镖局的兄弟们一起来热闹热闹”。蒋公子收下请帖,“多谢萧兄”。“今日还有事,不然定然请蒋弟去凌云楼一叙,等后天再跟蒋弟喝两杯赔个不是”,二郎拱手也准备告辞。凌云楼是城里有名的酒楼,历来文人墨客都有在此提名留下笔墨,可谓金贵。“萧兄客气了,该是小弟请客才是,既然萧兄有事,那咱们今日就此别过,等贵兄大婚之日再来叨扰”,蒋公子比了个请的手势,二郎摆摆手便带着王忠离开。转身的刹那,二郎看到那嘴角轻启的微笑,竟是差点看呆了。
待得萧二郎和王忠走开了片刻,蒋公子依然遥遥相望着。“小姐莫不是看上了这位萧公子?”,浅浅的女声低吟道,正是蒋公子旁的小跟班。原来这位蒋公子,其实是个小姐,而这位跟班应该是伺候她的丫鬟了。却见这位蒋小姐嫣然一笑,“玉儿,萧公子是不是看着还挺顺眼呢?”。“真的只是顺眼么?”,唤作玉儿的小跟班咯咯笑了笑。“走吧,咱们还得去拜访拜访陈叔”,蒋小姐展开尺扇,昂首向前,小跟班也跟着离开了这湖畔。
“王忠,你说这蒋公子怎么长得如此的俊朗,莫不是随他娘?”,一路行来,二郎和王忠快要走到书院了,这时二郎忽的问了一句。“什么,好看,天下好看的男子还能比得过贾公公么?”,王忠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难道这蒋公子,莫不也是宫里来的?”。“瞎说什么呢”,二郎忽得赏了王忠一记暴栗,“要不要命了,贾公公是能随便评论的么?”,说完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什么奇怪的陌生人才放下心来。“啊,少爷,我错了”,王忠也忽得反应过来,盯了盯四周。
“这不是二郎兄么?”,远处传来一声招呼。
二郎转身望去,只见一个微胖的身子向他们两缓步跑来,喘着粗气,原来是李员外家的大公子,李晓生,绰号李胖子。“哟,李大少爷,怎么今天愿意来书院了,平日里不都是招呼书童来的么?”,二郎调笑道,李员外和他爹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故而他们这一辈也常有接触。“二郎你不知道么?”李胖子一脸惊异得看着二郎,“夫子今天一直没来,我差人一打听才知道,昨夜赵夫子被杀啦!”。
“什么”二郎大惊,“怎么回事?”
“听说昨天夜里有人闯入夫子家,不知怎么就吵了起来,再后来邻居就发现夫子家着火了,烧得可大了,城防灭完火后发现三具焦尸,烧得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李胖子心有余悸道,“院里的其他几位夫子都被官差带走问话去了,估摸着这几天都不用上学啦”。“走,咱们去赵夫子家看看去”,二郎抓着胖子,转身准备走。“去了也没有用呀”,李胖子急急摆了摆手:“周围早就让官府围了起来,根本不让靠近,听说还有个手持绣春刀的大人在呢,你可千万别乱闯啊,我得先回去把这事告诉我爹了。”
“罢了,咱们也回去吧”,二郎无奈的拍了拍王忠的肩膀,心里很不是滋味。生前夫子对二郎格外的照顾,二郎正准备趁大哥的婚礼上好好跟夫子小酌几杯,可是这一切居然来得如此突然。喜悦渐渐被一股莫名而来的伤感灌溉了进来。二郎依稀记得一周前的一个旁晚,在书院的梧桐树下,夫子抚摸着长须跟二郎的那段对话。那恰时是落霞与孤雁齐飞,枯木共晚风共醉。夫子手握戒尺远远地望着天际,“二郎,为师知你对为官出仕并不上心,所以也从未强求你去考取功名。可你曾知晓,如果有学问的人都不主动承担起国家大任,百姓又当如何自处呢?”。二郎摇了摇头,“夫子,晚辈认为,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如果每个人都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岂不天下安宁,又何尝不可呢?”。“是啊”,夫子长叹了一声,“可是当今天下又哪里还有可能创造这个如果呢?”,没等二郎回答,夫子凝视着二郎,“二郎,昔年我流民至此,幸得你母亲的马车路过,留下几分口粮得以苟活至今日;他日如果我在了,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你便凭此物去京都,只然有人会护你周全”。二郎看着夫子递过来的半块月牙形的玉佩,收在了掌心,道:“夫子难道要离开扬州了么?”,“不,夫子不会离开的”老人郑重的点了点头。房梁上不知哪里来的乌鸦呱呱的叫唤着,似乎在述说着什么。
“少爷回来啦”,门口的护卫阿三、阿四远远便看见了二郎和王忠正在往回赶。“阿三,我父亲和大哥在哪?”二郎冲他们问道。“老爷正在书房和大少爷说话,交待二少爷回来了赶紧过去一趟”,唤做阿三的护卫一边回答,一边指挥着小工往门里抬着木料等物品,这些天为了准备大少爷的婚宴,府里府外早就忙得不可开交。二郎走进门去,“少爷,我去你书房等你”,王忠背着书框朝厢房走去了。踏过院子里的碎石路,“刘管家”,二郎跟一个正忙着指挥丫鬟们张贴红绸喜字的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哎,二少爷回来啦,老爷正在书房等你”,刘管家回过头,冲萧二郎挥手示意着。
“爹,大哥,我回来”,快到萧家庄主书房门口时,二郎喊出了声。吱呀的一声,书房的门便打开了。“小弟回来啦,快来尝尝父亲刚泡好的西湖龙井”,门口站着二郎的大哥箫成天,一身捕快服的成天露着满脸的惬意看着刚回来的二郎,“大哥好兴致呀,还在父亲这喝茶,不想想我将来的嫂子那还有什么需要没有准备好的么?”,二郎笑望着大哥,迈步进入了父亲的书房。“你还知道操心你大哥的事了呢”,箫庄主一脸慈祥得看着他的两个儿子。老大倒是看上了城北的黄员外家的闺女,大家闺秀,看成天的样子是挺满意的。也不知道二郎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家可以挑一挑。箫庄主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对着二郎批评到:“多向你大哥学学为家里分点忧,不愿意去考个功名,就跟爹学学管理管理咱们的布庄生意吧,你也老大不小啦,明儿个我跟你娘说一说,也给你找门亲事。”
“可别”,二郎摇了摇头,“二郎还没有大哥这么好的运气,娶到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好嫂子”。“这么说二郎是愿意看看啦,等你大嫂过门后,让她给你引荐引荐,咱们扬州多少好姑娘你大嫂都是认识的”,成天打趣道。二郎无奈的摇摇头,心思却莫名的飘到了早晨在湖畔见到的蒋公子身上,忽得一阵恶寒,紧忙又摇了摇头。成天看他反应这么剧烈也没有开口。“大少爷,夫人喊你”,院里传来夫人贴身丫鬟熙熙的声音。“知道啦,等我下”,成天冲窗外喊道,又看了看萧庄主和二郎,“父亲,二郎,我先过去了”。“去吧”,箫老爷点了点头,“顺带让下人端上你娘爱喝的银耳羹一块过去吧”。“好的,父亲”,说罢,成天正准备离开书房。“哎,大哥今天还用外出值守么,可曾听到什么消息?”,二郎忽的喊住了大哥。“什么事?”,成天迷惑的看着二郎,“早晨刚去过一趟衙门,最近太平的很,没什么事需要出差的。你怎么这么问?”。“哦,我随便问问大哥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大哥你快去吧,不然母亲等急了”,二郎又摇了摇头。成天看二郎确实没啥事就走出了书房,跟熙熙离开了院子。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箫老爷看二郎欲言又止的。
“赵夫子昨晚去了,听说是被人放了火,家里烧死了三个人”,二郎如实说到。
箫老爷忽的感到惊奇,“真的?怎么成天都不知道?”
“我也是不想大哥在这即将大婚的时候分心,所以刚才也没明说”,二郎皱眉到,“听李晓生说,现场还有锦衣卫在办案。”
箫老爷愣了愣,这事显然超出了他们这些常人的管顾范围了。老爷顿了顿:“二郎,这事就不要跟大哥说了,让他好好把婚事办了再说。虽然我们于夫子有恩,但这些年来夫子也给我们带来不少帮助,等事情有结果了,咱们再好好的去看看他”。二郎听着沙哑的声音,心里微微诧异,父亲跟赵夫子似乎多年没有怎么见过面了,怎么感觉他们似乎更熟悉一样。“你先下去吧,这几天院里也不用去了,帮帮大哥操办操办婚事吧”,老爷坐了下来,连刚泡好的茶都没有再看一眼。“好的,父亲”,二郎觉得奇怪却也没好多问,退出了书房。
府里已经张灯结彩了起来,一片繁荣,二郎去找母亲,帮大哥张罗起了家里的布置。“你大哥的喜宴,可要办的热热闹闹的”,虞氏扶着丫鬟熙熙的手,指着院子的中央冲着二郎说道:“明儿个你去把咱们扬州最有名的宴席师傅请来,让他们为后天的宴席好好准备些吃食”。“好的,娘”,二郎点点头。
扬州城北方几百里外,六匹骏马奔驰着,马匹上六个身着飞鱼服的中年汉目光炯炯有神,似乎前方有什么猎物在等待着他们的扑食。一片片乌云随着骏马的速度缓缓的向扬州城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