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南洋一年中最热的时节,日头高悬于天顶,洒下一地的热浪。四人穿梭在茂密的森林中,时刻需要注意那些比手指甲还大的蚊子。它们虽然不致命,但是被咬到了一口,也要疼上半天。密林渐渐的稀疏了起来,隐约可以看见为人踩踏出的道路。只要有路,就代表这里是有人烟的地方,相对安全一些。众人一颗提着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
洪保一路走来,不知是由于天气太热,还是有心事,一句话也没有说。此刻神情稍微有所放松,向王景仁问道:“小哥,你说这孙恩是上次我们在九蛇鬼蜮见到的那个蒙面人么?”
“不清楚,不过我感觉他们不是同一个人。”王景仁答道。
洪保略有同感的点点头:“那人好像要高一些,瘦一些。”
黑远建之和胡仙儿不知道他俩是在说什么,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
王景仁随即把那日落入九蛇鬼蜮,一个蒙面男子出现在鬼蜮二八身边的事情告诉了黑远建之和胡仙儿。
黑远建之听完王景仁回忆鬼蜮二八当时的对话,分析道:“按照鬼蜮二八两兄弟的对话,那个蒙面的阳间使者,应该和孙恩不是一个人。”
“大哥说得没错,那两兄弟后来说,这个使者才做了几年的阳间使者。但孙恩昨日能变成梼杌,我等是看见了的。估计他最少当上阳间使者也有八百年了,所以二者不可能是一个人。”孙恩已经够厉害了,可至少还有一个强大的阳间使者,正在暗地里计算大家。想到这里,王景仁不由皱起了眉头。
洪保感慨道:“我也一直正思考着呢,经你们一分析,果然就是这样,看来我们接下去可真困难啊。”
胡仙儿看着洪保思考问题的样子,笑道:“嘿嘿,没想到洪大哥也开始想问题了啊。”
洪保哈哈一笑,暂时把烦心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说道:“仙儿姑娘,你可别笑话我了,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们这一路走了吃了多少亏,不动点脑筋真是没办法了。”
王景仁赞同的看了洪保一眼,看来连最不爱想问题的洪保,也学会思考了。困境真是能够让人做出改变,但是这些改变,对于现在的困境是雪中送炭?还是杯水车薪呢?
众人继续聊着天,向前走着,不一会的功夫,看见了一个不大的城市。
若长时间在陌生的地方孤独的行走,人都会感到一些恐惧,盼望着能融入群体,给自己带来安全感。胡仙儿看见镇子,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对众人嚷道:“看那边,我看见人了!”
王景仁看着胡仙儿率真的样子,微微一笑,朝那边看去。只见远处的海岸旁,立着一座佛塔,塔有四五层高,全是石头堆成,外观看起来颇像南北朝时期的佛塔风格。佛塔上石板斑驳,看了经历了不少的风雨。佛塔后面,是一座高大的山峰,挺立在海岸不远处。前面则是一个小城,皮肤黝黑而矮小的当地人,正在熙熙攘攘的走着。
众人快步走了过去,只见一位老渔夫正在补渔网。这爪哇与龙朔国接触较为平凡,岛上也有许多侨民。王景仁走上前,向四周看了看,见一个老渔夫皮肤不似其他人那般黝黑,身材也要高大一些,于是准备碰碰运气,用汉话向他问道:“请问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渔夫居然能听懂王景仁的话语,起身问道:“你们是龙朔国来的?”
王景仁点点头,掩饰道:“我等是龙朔国来的商人,遇到海难,好不容易到了这里。”
老渔夫说道:“哎呀,这么多年了,终于又听到字正腔圆的自己国家的话了。这里是泗水,你们要去哪?”
泗水,也算爪哇岛上的一个大城市。王景仁虽然没有到过,但由于常年在海上看航海图,也多少知道一些。此地的确有陆路可以通向爪哇城,只需要向西再走上四五日便可以赶到了。想不到居然到了这里,看见远处街道上正在做生意的客栈,和海边港口零碎的下货船只,王景仁觉得到达爪哇,已经不是一件难事。
老渔夫见王景仁没有说话,有些担心他听不懂自己说话,又问道:“怎么?听不懂老汉的口音了?”
王景仁这才回过神来,抱歉道:“实在冒犯老人家了,刚才晚生一时分神,忘了回答老人家的话。”
老渔夫爽快的笑道:“没事儿,我小时候就跟着双亲到南洋来了,看到有龙朔国人来打心眼里高兴啊!你们要去哪?要住店吗?”
王景仁想着虽然着急,但众人昨日又逃亡了一整天,今日先休息一晚也好。再加上衣裳湿了现在才重新被晒干,穿在身上也不舒服。去爪哇城也最好需要找几匹马。于是对老渔夫问道:“我等要去爪哇,想明日再走,请问老人家城里现在有地方住吗?”
众人衣裳虽然有些褶皱,但依然是上好的布料。老渔夫看在眼里,也知道众人怀里有些银子,于是介绍道:“你们就去街尽头的聚缘客栈吧。那里的老板卢四,是我的小侄儿,他爹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他家能听懂汉话,住宿的条件在这附近也算挺好的。我带你们去吧,说不定能便宜点。”老渔夫显得十分热情,就要带众人过去。
王景仁看着他还在补渔网,于是推辞着自己去。老渔夫点点头,但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众人,说到了以后一定要报上是马五叔介绍来的。叫他给众人便宜点,不然老渔夫就要找他算账。
众人辞别了老渔夫,向他所说的地方走去,心里均感叹着老人家的热情。这种感觉,王景仁和洪保是有体会的,出门在外三年了,他们无时无刻不思恋着家乡,何况这离乡多年的老人呢?
顺着老渔夫指的路,众人来到了街道的尽头。只见一间龙朔国风格的建筑立在这里,有三层之高,从这里看过去,里面还有后院。在这个小城泗水,也算是一片豪宅了。门上面写着聚缘客栈四个字,这正是老渔夫介绍众人来的地方。
刚一进去,早有店小二迎接了出来,抄着一口众人均听不懂的语言问了半天。众人一脸困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洪保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们来住店,有房么?”
店小二立刻惊喜的用汉话答道:“诸位原来是龙朔国来的啊,里面请。”
众人这才送了口气,看来可以沟通了。
四人进入客栈,要了四间上房。然后叫店小二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回来,又点了点小菜,准备好好吃上一顿,以解几日了的紧张。
不一会店小二便买来了衣服,均是中乘的丝绸面料,王景仁等人颇为满意。打赏了他一些银子,就准备吃饭。
就在这时,王景仁突然看见远处的角落,有两个穿着黑袍,头戴斗笠的人正在朝这边看来。他们本来一直盯着王景仁等人,可见王景仁看了他们一眼之后,立刻又低下了头来,装作没事的看着面前的茶。
王景仁有些惊奇的看了他们一会,把店小二找来小声问道:“那边两个是什么人?”
店小二看了他们一眼,小声对王景仁回道:“启禀几位,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什么人要住店也不能拒绝,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他们来这里两三天了,每天都要一壶茶在这里等人,也不吃饭,连水也不喝,好像就不是人一样。我看他们不是什么善类,看诸位也是有钱的主儿,可要小心了,别被他们把钱拿走了。”
王景仁点点头,又看了那两人一眼。心中暗暗想到,他们本来就不是人,自然不需要吃饭了。看来今晚想好好休息一下,也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