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去见了莫大发，整整一晚他都在不停的查找，范围几乎垄断了整个酆都，可还是一无所获。
他早早的就来找我，跟我打招呼的时候还不忘向里面看，“归零师傅，整个酆都上下我都找遍了，所有住在客栈的陌生人我也都巡查过了，完全找不到姑娘们说的那些人，我还查了近一个月的记录，这些好像从没出现过一般，你说他们是不是散完药就全部离开了。”
“不，他应该还在酆都，只是隐藏的很巧妙罢了。”
“隐藏的巧妙？什么意思？”
“他或许就住在怡红楼里，我们还是过去一趟吧。”
“嗯，萧夫人...不一起去吗？”
“她就不去了，昨晚没睡好，现在应该要好好休息。”
“哦，可惜了。”
“不可惜，走吧。”
看到身边没什么人，我便想把萧夫人的事情说给莫大发听，毕竟和他认识了这么久，虽有些粗俗，却也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我可不想让他深陷红谭。
“你说什么？萧夫人她......”
“嗯，虽然心思是个女人，但身体却是个男人，之前还是个相当厉害的邪祟，所以你们是没可能的，死了这条心吧。”
莫大发像是受了相当大的打击，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她真的可能会杀了我，她最恨别人说他是男人了，记得啊。”
“我...”
“别我我我了，到地方了。”
这一大清早，怡红楼的门还没开，我敲了几下门。
“来了，来了，”王婆给我开了门，“归零小哥，怎么样？找到那些恶人了吗？”
“没有，我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云华姑娘，不知道她在不在。”
“在，不过昨晚忙到这么晚，不知道她醒了没有，你们随我来。”
早晨的青楼卸去了昨晚的奢华，经历了那么一件惨事，现在显得有些凄凉。
到了云华房间门口，王婆在门口敲了门，“云华，快醒醒，莫公子和归零小哥来了。”
连道几声，门内都无人应答，莫大发就一脚踢飞了紧锁的房门，而接下来的一幕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还是那身白衣素锦，还是那张倾世容颜，只是云华身体悬于高梁之上，脸色煞白，早已没了人气。
“姑娘啊，”王婆又冲了进去，连续三位姑娘消香玉陨，两个还是楼里的头牌，她怎能不伤心。
云华的桌上有一张纸，纸上压着那块红色的石头。
纸上写着：
王妈，女儿对不住你，开始只是为了抢夺头牌花魁，所以才在楼里散了些药，可没想到会害死两位姐妹，云华实在无颜面对诸位，更辜负了您的养育之恩，只有以死谢罪，这块赤血精石交于莫姑娘，希望她可以治好染病的姐妹。
云华
我将那块红色的石头拿了起来，内里如一堆燃烧的血，“看来，这的确就是赤血精石。”
“原来这药是她散的，可是几位姑娘不是说散药的是个男人吗？”
我伏下去，在云华的脸上捏了一下，她的面庞的确是陷了下去，一股红白脓血从她的眼里流出来，看来她说的没错，这一切的确都是她做的，为了一己私利，害了青楼上下，“这种毒药吃的多了，恐怕连最基本的性别都可以更换。”
“啊？还有这种事？”莫大发也是不信，他蹲下之后在在云华股间一探，“不是吧，真的可以。”
看到云华自缢，且有遗书佐证的情况下，我也只能深感人心叵测。
“王婆，这赤血精石等会儿交给莫姑娘，也算是云华姑娘的一番心意。”
“嗯...”王婆连续经历了两次大起大落，现在已经有些气血不支，小心的收好了那块石头。
真相大白，我和莫大发出了云华的房间，却看到一个穿着男装的书生正从前门出去，似是在避讳着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昨晚发生了那种事情，青楼不是停息了一晚吗？”
“对啊，走的时候王婆亲口说的。”
“莫公子，去追刚才那个男人。”
“刚才...”莫大发或许也反应过来，脚下生风，跑了出去。
果然是练家子，跑的还挺快。
我一路跟了过去，看到莫大发正抓着那个书生。
书生细皮嫩肉的，怎禁得起莫大发这般粗鲁。
虽然看不清书生的面貌，但我已经猜出他是谁了，“别再挣扎了，云华姑娘。”
“云华？”莫大发紧紧抓着，“云华不是死了吗？”
“不，刚才那个是云华找的替死鬼，被她杀死后捏成了那副模样，起初我也有些不解，可想来想去，这外貌和性别不同，即使可以改变父母所给的这副皮囊，但是性别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那刚才那个人......”
“云华找的帮手，让他改变相貌在青楼里散药，为了自己脱身，再将他除掉，将他的样貌换成自己，偷天换日，也好让自己金蝉脱壳。”
我走了上去，扯下沾在书生嘴边的胡子，散开他的头发，果然是云华的模样，“你知道那是毒药，所以不会给自己吃，也因此无法改变自己的样貌。”
“放我走吧，”云华知道自己逃不掉，神情落寞，便放弃了挣扎，“我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
“那些药是我散的没错，可我真不是有意为之，虽然我未曾用过那些害人的东西，却也早已病入膏肓，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知道这些之后，我想离开，我不想一生都困在青楼，我只想在活着的时候看看外面的样子。”
“你跟王婆说过吗？”
云华摇摇头，“王妈非常疼我们，但是我们的去留她是做不了主的，如果我告诉了她，她一定会散尽家财的为我着想，所以.....”
“可你为了自己的自由，却害死了更多无辜的人。”
“我也不想的，我自己一直有些积蓄，可想赎身却是不够，后来认识了一位客人，他想杀我灭口，无奈之下我只好先下手，他告诉我只要将这些药散在楼里，每散一次，便会给我一笔钱，只要十次就足够我赎身的钱了，决定之后我就做了，可我并不知道那是毒药，真的，请你们相信我，看着姐妹们变得漂亮，我也感到很开心，直到见到馨兰的那次，我才知道，这些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次以后我就没有再散过，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云华情真意切，我也不知道她说的真假，于是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气息微弱，脉象时有时无，“放开吧，她说的是真的，最多不出七日，便会......”
“谢谢师傅，”云华哭了出来，我分不清那眼泪是悔恨还是感激，“我把那块赤血精石留给了王妈，可以做药，另外我的所有积蓄都在房内，希望能对姐妹做些弥补，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牛做马也会平了今生的罪孽。”
自由吗？
我相信了云华的话，“你走吧，虽然没几日可活，也希望你可以换几日无忧无虑。”
“谢谢，谢谢，”云华哭着笑了出来，看到街道上人已渐多，她站起身，向着酆都城门走了过去，走前向着我们鞠了一躬。
看着她出了酆都，喜极而泣的脸，我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几天的自由，她实在付出了太多希望剩下的几日可以过得逍遥。
“砰！”
远方一声枪响打破了这宁静的初晨，酆都门口，那个刚刚还在微笑的姑娘胸口中了一枪，倒在门边。
我和莫大发赶紧跑了过去，抱起云华瘦弱的身躯，她口中吐了几口鲜血，双目渐渐浑浊，呢喃轻语，“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她只是一个没几天可活的柔弱女子，为什么！”
莫大发向着城门之外冲了出去，却找不到那个开枪的人，“没看见任何人。”
“莫公子，找人把云华姑娘埋在酆都外面吧，生前饱受禁锢，只能希望她死后重获自由。”
“嗯！”
那一日，我和莫大发并没有把遇到云华的事情说出去，默默的将她葬在酆都之外，立了个无名的石碑，希望她安然长眠。
这些无良毒商，将那害人的东西散于青楼，又杀了这个苦命的姑娘，单单靠着一方水土，根本无法杜绝，除非人人自律，加上巡捕的管制，否则云华只是万千受害者中的一个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