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走在自己前面，那种锥心的痛，根本无法缅怀。
那日，望风镇来信，苏父让我和苏梦回去一趟，说是关大姐的侄女去世了，希望我们前去祭拜一下。
苏父虽然和关大姐已经好了一阵，甚至都住在了一起，可我和苏梦还是改不了口，一直关大姐关大姐的，她也不是很在意。
苏父对我还是很不待见，但面上也算是默许了我和苏梦，所以那日到了望风镇，为我准备麻孝的也算齐全。
前一晚，关大姐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跟我们说了许多那死去侄女的事情。
“我的侄女叫关奕，自小生的俊俏，在镇上也是花名在外，有很多公子哥慕名前来提亲，可是这关奕都不上心，偏偏只喜欢自小一起长大的张毅，而张毅却是没什么出息，不思上进，家里的良田也无心经营，荒废很久，家中有一个病重的老母亲也从不照顾，还是我侄女经常去探望，我二哥当然不希望关奕就这么嫁给一个窝囊废，所以一直拒绝两人来往，最后实在拧不过姑娘，就给了张毅一次机会，用关奕的名义买下了他家的地，并且给了他一年的时间，只要他可以让那田地结出庄稼，便允了这桩婚事。”
“关大姐的二哥真大方，”苏梦听了也很在理，毕竟想娶人家的女儿，为她做些事情也是应当的。
一说到这，关大姐立刻狠了起来，“可你们知道这张毅是如何做的吗？”
“如何？”
“他居然用卖田地的钱雇了些伙计去经营田地，自己依然游手好闲，枉费了二哥的一番好意。”
“这样不也是说明他这经商的头脑不错吗？”我回了句。
可是苏父听到我这么说，却来了劲，“长辈们是在测试他的诚意，想让他靠着双手给女儿幸福，他这么投机取巧，你却说这是什么头脑聪明，难不成你是赞成他的做法？”
“当然不是，”眼看苏父就要生气，我立马否定，不然他可能真的就翻脸了，“我绝对是站在关奕这边的，怎么能把好好的女儿送到这种毫无责任感的人手里，绝对不行。”
“哼，我还不是随便就把女儿送到你这种人手里，现在想想，我是不是也应该考验你一回。”
我一时说不出话，上次还不算是考验，我就差点没了命，如果再考验一次，恐怕就真的没命了、
关大姐轻轻推了一下苏父，“我在说关奕的事，你就别扯到两个孩子身上，难不成你想让关奕的事情重演？”
关大姐一开口，苏父就安静下来，只字不提，到底是一物降一物，她继续说道：“没过多久，张毅的母亲病重，不久离开人世，而这张毅竟然全心放在经营田地上，最后还是关奕拜托我二哥操办的丧事，而这或许就是天命，张毅虽然雇了很多人，费了很多心，这地也长出了庄稼，可就在深秋之时，一群乌鸦自北边飞来，将这田里的庄稼啃了大半，眼见即将收获，张毅四处寻着法子，可是不管他做什么，这些乌鸦依然肆虐成性，最后田地一片狼藉，依然颗粒无收。”
看来这就是天意了，这两个孩子势必无法结合，“这望风镇哪来的乌鸦，还是成群的乌鸦？”
“这……所以我说是天命。”关大姐摇了摇头，“张毅最后又死皮赖脸的求着我二哥，可是我二哥这下心意已决，这么一个不能，不孝，不思进取的男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关奕，我那时看关奕也是动了些心思，可没想到还是这么死心塌地，最后竟然，服毒自尽了，唉！”
梦儿一听，脸上露出不悦，“归零大哥，你说这么一个男人究竟是怎样抓住一个女孩的心思，才能让她这么死心塌地。”
“这……我是不知道。”
“对啊，归零大哥会做饭，会招魂，对我也好，千依百顺，所以我喜欢你，这是应该的吧，可是这么一个男人，真是不知道......”
“呵呵，”听了梦儿的话，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多长处。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苏父可能看不得我被夸赞，于是起身回房，“梦儿，你今晚跟你关大姐睡，至于你小子，去打地铺。”
“知道了，苏父，”我回道。
“为什么？明明爹的床也比较大，为什么不能和归零大哥一起睡，你知道现在地上多凉吗？”
关大姐听了苏梦的话，只是笑笑，“或许他还是打地铺会好些。”
当时我还不懂这句话，直到我躺在苏父旁边，自打他睡着之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他那鼾声简直比一般的雷声还大，直震得我双耳欲聋，心里苦笑，“梦儿，你可害苦我了……”
第二天便是关奕下墓的日子，天色灰蒙蒙的一片，丝毫没有光彩，乌云齐聚，却久不落雨。
我和苏梦披麻戴孝的跟在人群的最后，苏梦见我连打了几个哈欠，便问道，“归零大哥，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没事，过会就好了，”我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苏父打鼾，昨天一晚没睡。
路过一片枯田，土地中插着几根孤寥的稻茎，它的根翻出土壤，毫无生机，没有一颗果实。
田围上竖立着一个稻草人，那稻草人的两臂和头顶站满了黢黑的乌鸦，它们的双眼像是在寻觅着猎物，直直的盯着出殡的人群。
途中一个小孩子顽皮，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直接朝着稻草人丢了过去。
砸在其中一只乌鸦的身上，可那乌鸦却好似没有感觉一样，依然直直的站着，一动不动。
只是那阴森的脸突然看向了小孩，哇哇的叫了两声。
小孩怕极了，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喊着爹娘，大哭了起来。
梦儿见了，悄悄说了句，“归零大哥，这些乌鸦好可怕啊。”
“嗯，这些乌鸦有些奇怪。”
“难道它们是邪祟？”
“不是……”我摇了摇头，跟上人群。
乌鸦的出现本就伴随着死亡，尤其是在秋冬之际，饿死了，冻死的，不在少数，它们吃腐肉，喧悲鸣，在葬礼上最为忌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