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的这番话倒是令我耳目一新,我还是头一次知道这风月场所竟然也如凡尘俗世一般,有着亲情所系,“若不是她这般对家人付出,想来早就可以脱离苦海,弃娼从良了。”
“那也未必,”王婆叹了口气,“唉,风俗女子,就算能赎身离开,独自一人又要如何在这乱世生存下去,柔弱女子,除了会讨好男人,什么都做不得,因此,有了达官显贵,或者真心相待的人出现,愿意为其赎身,在外面有了依靠,才能放她离开,赎身的钱多,也是为了检测这男人的财力,否则被穷小子赎去,到了外面,还是穷苦一声,不如留在这里,起码姐妹们相互照顾,衣食肯定无忧。”
这和我平时想到的很不一样,本以为这些姑娘大多卖弄身姿,讨好娼客,没想到内里竟也这般心酸。
月红的房间没几件衣物,不过梳妆镜前的抽屉里,倒是放了几封书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去。
想着里面可能会有些线索,便打开看了几眼,里面全是寄给家里的,有些是写错了字,便留了下来,有些则是写着自己的思念和寄托,或许是因为羞于启齿,所以就没有寄出去。
除了月红想寄出去的信件之外,还有两封是家里寄来的,人已经离世,那么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死因,所以也顾不得礼仪,就直接拆了开来。
第一封是一年前,二弟李遇锦即将娶亲,家中盖了新房,不过希望大姐补些聘礼,要了二百银票。
第二封是三月前,三弟李熵锦遇到烦事,希望大姐多给些银两救急,要的更多,足足五百。
看着信上所写,我不免又感叹起来,这月红姑娘果然命苦,家中两个男丁不仅不为家里分忧,还处处为难姐姐。
二弟娶妻,居然要二百银票,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别说是聘礼了,就算是盖个别苑也足够了。
三弟应急,要了五百两,这更是不菲,两次加起来共计七百两,按照这青楼头牌一晚的价格,这两个弟弟简直是在挥霍自己姐姐的皮肉钱,令人愤慨。
我转而看向王婆,“不知这楼里的姑娘死去,她们的卖身契都如何处理?”
王婆从身上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我们楼里很少有姑娘死去,所以这卖身契都是妥善保管,可这月红毕竟是我楼里的头牌,加上之前那商姓公子有意为她赎身,我便将这卖身契时刻留在身上,若是死了,就一并烧了,不然等到四十岁之后,就还给她们。”
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我也不免多看了几眼,姑娘卖身时的价格也就几块银元,赎身时却要上百倍的价格,她们在青楼的所得报酬自己也留不了多少,不足十一,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剥削,我看着卖身契下,月红的原名,原来是叫做李招娣,而另外一边则写着另一个名字,商……
后面两个字被水浸湿,模糊一片,的确看不清楚,也难怪王婆一直叫他商姓男子。
“这男人本来连赎金都给了,我这卖身契上也就让他写了名,谁知这月红突然就死了,男人也杳无音讯,最后连给的赎金都成了冥纸,唉!”
“那冥纸在哪?”
“就在屋里,”王婆走到月红的床榻下面,将一个黑色的木盒拿了出来,“我本来想着直接烧给月红,可后来想着这纸上或许有什么,所以就一直留着,想等你看过再说。”
我打开木盒,里面果然全是烧给死人用的冥纸,而木盒上则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是大烟的味道,只是吸入鼻孔,我就觉得一阵晕眩,和月红的房间极为不合,“这木盒很普通,而这些白纸随处都能买到,没什么特别的。”
这么看来,眼前的事情的确离奇,却怎么也不像是邪祟所为,因为附在邪祟上的怨念很深,若是害了人命,则一定会留在案发附近,继续害人,像是那双绣花鞋,人皮椅,当然了,还有萧夫人。
可现在,却完全不是,这发簪害了人,就消失了,不像是邪祟的一贯做法。
王婆凑了过来,“怎么样,归零小哥,看出什么没有。”
“难说,”我将那盒子还给王婆,里面的冥纸掉了几张,飘落在地。
“应该是人做的,”萧夫人先说了话,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不过这话由她说出来,更有根据,“我感觉不到这里有什么古怪,而且邪祟杀人,绝不会这么普通,只是戳穿了喉咙,如果是我的话,绝对要挖开她的五脏六腑才成。”
一句话,王婆连着身边的两个姑娘脸色一变,被吓到了。
我连忙打着圆场,“萧夫人说的是,这的确不像是邪祟所为,但就算是人做的,也一定要找到凶手才行。”
我先附和着,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又在怨恨着,我当然也看得出没有古怪,可是证据呢,没有相关的证据,说出来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而且还说的这么吓人,就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萧姐姐好厉害,竟然比归零……还先看破,”苏梦还在生气,连一向叫的大哥都没有说出来。
或许是嫉妒心在作祟,也可能是心中不服,我看那萧夫人越来越不顺眼,只想着快点结束,然后把她封印回檀木盒子,从此眼不见为净。
我将月红的信件收好,又将她的卖身契还给王婆。
在将卖身契合起来的时候,只在一瞬,竟然看到了一丝奇怪的地方。
是的,太奇怪了。
我对照着信件和卖身契,问了王婆一件事情,“王婆,这商姓男子是什么时候见的月红姑娘,又是什么时候想要为月红姑娘赎身的呢?”
“这个啊,我记得清楚,毕竟这商姓男子长得还算俊俏,第一次来的时候应该是半年前,而他想要为月红姑娘赎身的时候应该是三个月前,那时候我听的真切,那男人说的话像是抹了蜜般,别说是月红了,任哪个姑娘听了都会心动的。”
“如果你再见到这位商姓男子,你可会认得他。”
“那是当然,我王婆别的没有,眼神可是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