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和父亲看惯了尸体,所以验尸的门路也懂得一些,说不上专攻,却也能看出一二。
我仔细看那月红喉咙间的伤口,细小尖锐,似是竹筷一般,接连刺了十几下,中央几乎成了血窟窿。
见我看的仔细,苏梦眼角一扬,却没有说话,看来她在这些事情上还是很看得开的。“这些伤口极其细小,应该是锥子之类的尖锐利器所致,不过,总觉得奇怪,她身上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王婆走近,眼中满是哀伤,“没有啊,她的遗物都在这里,并没有少什么。”
萧夫人上前看了一眼尸体,却一语道破我始终没有看透的关键,“这月红身上的确少了一件东西。”
“萧夫人知道是什么?”虽然也觉得哪里不对,但毕竟我身边只有苏梦一个女人,她还小,很多事情我也不懂。
“簪子,”萧夫人指着她的青丝,“普通姑娘也就算了,不过对于青楼女子来说,这簪子在姑娘头上又称落尘,即落入尘俗之意,自她们第一次接客开始,便需要一直戴着,直至身死,她既决定从这烟花之地趋于俗世,必然会头戴发簪,这个在所有青楼都是惯例,王婆,你们这难道没有吗?”
“这么一说……”王婆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呼一声,“当然是有的,不过那商姓男人替月红赎身后,那簪子就归他所有,现在他失踪了,那簪子也就没了下落。”
我又看了尸体的其他地方,可也就只有喉咙这一处伤口,从伤口的粗细来看,“难道这簪子就是杀人的凶器?”
“不会吧?簪子能杀人?”王婆退了两步。
“当然,只要有心杀人,多小的物件都可以。”
苏梦在一旁看着,帮不上什么忙,而她的肚子也在这时候叫了出来,周围相当的安静,显得声音很大。
本来以为这尸体又会像之前一样恐怖恶心,所以才想等看完尸体之后再去吃饭,只是现在看来,这尸体也就比常人白了几分,并没有多恐怖,看来是我想的多了。
所以我便跟王婆说了声,“王婆,这尸体已经看完了,麻烦你先帮我们准备些吃的吧,吃完之后我们再去月红的房间看看。”
“嗯,几位随我来,”王婆在前面带路,等我们都出来后,就把门关了起来。
来到前厅,这时正赶上青楼里的姑娘们起来梳洗,她们素面朝天,比起上工时倒是憔悴了几分,也没了招呼客人时的热情,不过看在眼里,却更像个人正常人。
内阁的姑娘多谢,她们穿的有些少,作为一个男人不免多看了几眼,只是身边的苏梦一双眼睛散出的寒光,让我立马将视线收了回来。
王婆给我们单独安排了一个小桌,摆了些大鱼大肉,我和苏梦两个人也吃不完啊。
王婆看萧夫人只是看着,却不动筷子,便问了句,“不知这位姑娘是不是觉得这些饭菜不合胃口,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这怡红楼虽然不比外面的大酒楼,但是厨子也算全面,想吃什么都能做得出。”
萧夫人摆摆手,“不碍事,最近牙口不太好,这食欲便也差些。”
“不然我让后厨做些开胃的?”
“不用麻烦……”
萧夫人执意如此,王婆也就随她去了。
只是我看着萧夫人对王婆还算恭敬,而对我,却完全是另一幅样子,心里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
如果是为了前几晚的事,我也算帮了他心上之人全家,就算不感谢我,也不必这么对我吧。
“萧姐姐,你不能吃东西吗?”苏梦问了句。
萧夫人对苏梦,那态度则比王婆又好了几分,说道:“我生前多病,本就吃的很少,死后附于那副词上,和你毕竟不同,对于这尘世的食物,早就没了意欲。”
“哦,那姐姐你也不用睡觉吗?”
“睡觉的话……回到那副字里,就算是睡觉了吧,不过不睡也不碍事。”
看着萧夫人那耐心解释,苏梦沉醉其中的模样,感觉我处在他们之间真的是十分的不自在,也真怕有一天她会把我的苏梦拐了去。
她虽说喜欢男人,但也无法改变她自身就是个男人,万一有那么一天……
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论外形,他俊俏伟岸,身形高大,我只能算是一般,论才学,他学富五车,我则只是看过几本道家经书,算来算去,我比她好的,也不过是个活人,这么一比,当真是一无是处。
没过多久,楼里的姑娘们都聚在一起,他们吃的东西都很朴素,菜色没几种,倒不是王婆不给,只是她们为了保持娇柔如水的身子,大鱼大肉的就不可能多吃,这些青菜豆腐也成了她们唯一的选择,更为难的一点是,她们绝对不能吃饱,因为要减少打嗝,如厕的次数,这也是青楼的规矩。
吃饭期间,有几个姑娘又凑了过来,问了我一些关于红月的事情,可是眼下我也不知道整件事情究竟是不是人为的,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
看的出,这些姐妹对月红都很关心。
整个怡红楼此刻人心惶惶,仿佛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
午饭结束,苏梦满足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明显是困了,可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始终一路跟着。
王婆带着我们去了月红的房间,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我一直觉得青楼里的这些姑娘接客,挣得钱也不在少,房间的布置肯定是金玉其中,可眼前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干净整洁,清新素雅,起初我以为是王婆找人收拾的,可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王婆只是将那染血的床褥换了,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动过。
“这月红和其他孩子不同,其他孩子都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因此对生父生母非常怨恨,而这月红却是自愿到这风尘场所,十年间,她挣的钱绝对是楼里最多的,按理说早就能为自己赎身的,不过她这钱却很少自己留着,大多是送往乡下老家,供着两个弟弟念私塾,建屋立瓦,孝敬父母,所以她这一走……老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