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9号病房,窗帘已起开,阳光瀑泻,洒落在一众人的脸上。
白辰,若有所思,那纹图案,似曾相似,却又无从着手。
薛盼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图案,似乎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老白,这奇丑无比的图案,到底什么玩意?”阿楚的问题其实也是他们想要知道的。
白辰的脑中,仍在回味那种感觉,无需亲眼所见,图案的模样、颜色便早已驻入心中。
仿佛存在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但他可以确定,这纹图案,他从未见过。
“不清楚!”白辰的答案,势必会让人感到有些失落。
“我靠,那这诅咒,又从何而来?”阿楚毕竟性子直率,很难藏掖住心事。
这一次,白辰没有回应,因为有人替他回答了相关的问题。
“一百年前,佛达里州的鳄鱼潭,一夜之间,死掉上万头鳄鱼,后在检测中,从鳄鱼的腹腔处发现了一个类似骷髅的图案,而诡异的是,几乎所有死去的鳄鱼腹部皆有此图案,以当地的气候、地理环境,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造成如此大的伤亡,在否定了毒杀的可能性后,此事也成了一桩悬案,在之后随着时间推移,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数十年后,有一游历四方的术士,途经此处,发现早已变成荒泥地的鳄鱼潭,周遭布满了煞气,且有不详之气笼罩四野,他眼观六路,施展法术,用精火点燃了那片土地,一时间,火光燎原,如巨龙般直冲天幕,而随之扶摇而上的还有一个巨大的骷髅,只不过,那骷髅一时狰狞,一时悲悯,一时又仿佛在愤怒的咆哮着。
术士喟然一叹,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他注目远眺,对着天幕处,大声喝道:
“神圣的主啊!您的仁慈换来的却是用无数黑土筑成的噩梦,消失在彼岸的幽魂,请让我为你再点燃最后一盏灯吧!”
语音刚落,空旷的四野飘来无数颗银白色的“星星”,携着漫天的火花,犹如海平面上升起的第一缕朝霞,随即,便将那浮于半空之中的巨大骷髅,深深掩埋。
直到骷髅消失殆尽,倾立于岩台之上的术士,仿佛瞬间苍老数百年,黑丝皆染白。
临走时,他在那块已被烧成灰烬的荒地上,立了一块木碑,用他手指的鲜血在上面刻下了一行字:The land of the damned (诅咒之地)!
故事到这里,似乎已经结束,与此同时,Π的声音也在此刻戛然而至。
白辰,第一次对这位表现有些羞涩的Π,刮目相看,连薛盼盼都在侧耳倾听着。
阿楚则不同,他表现得有些烦躁,不是烦Π的啰嗦,也不是不喜欢听故事,相反,他最爱听别人讲稀奇古怪的奇闻趣事了,只不过,他实在不喜欢听到有关“阿门,主啊”之类的碎词,只要一听到,他就觉得烦,就觉得对方在装比,而且还装的很大。
所以,他有些不屑地提了一嘴,“故事终究是故事,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彼此皆有些不太对路的Π,则有些不服气地质问道:“你不信?”
“不由得我信啊!一块不毛之地被一个野路子的江湖术士,施法后,随意立块碑,就被定性为什么‘诅咒之地’了,这不免有些牵强。”阿楚挠着脸,那表情不置可否。
“也好,既如此,那我便在与你聊一聊其它类似的案列,十年前,太阴山.....”
眼见即将又要滔滔不绝的Π,阿楚偷偷捂住双耳,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瓜被门挤了。
幸好这时候,白辰开口了,截断了两人即将无聊下去的对话,他对着薛盼盼说道:“我还需要去个地方,找个人,确认下!或许会有更多的线索。”
薛盼盼明白他的意思,他需要确认老大是否真的就是中了诅咒。
白辰叫走了阿楚,留下薛盼盼和Π依然呆在病房。
临走前,白辰提醒薛盼盼,可以用大量的冰块填充在先前那两位受害人的身上,三个时辰后,可查看他们身体的某个部位是否会有相同的图案出现。
Π则一脸苦瓜像,似乎对于未能让阿楚这样的粗胚男,以理服人,而耿耿于怀。
离开病房,走出医院,室外的阳光依旧灿烂,阿楚端坐在车内,不时抬眼望向白辰。
“有话就说,躲躲闪闪,不是你的风格。”
“我们,这是,要去陈瞎子那儿吗?”
白辰没有搭话,只是微微点头。
就知道,一想到那个猥琐的瞎子,一向凡事莫不在乎的阿楚,不由心头一紧。
早知道,就该带上酒葫芦了,竹匣子扔家里也就当是辟邪了,可要遇上那杆大烟枪,没了酒,就如同少了一样防身之物。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阿楚亦如此,不过,挡在他关口上的不是美人,而是一个十足混蛋的糟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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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陈家祠堂外,青石台阶下,一面破幡,迎风不倒,斜恰在坑缝之间。
幡下,横呈着一个七零八落的摊子,摊后,正仰卧着一个带着墨镜的瞎子。
只见他双手平放,覆于眼部,稀疏的眉毛如两道勾起的笔画,翘的老高,嘴中还不时振振有词,看姿态神情,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话说,今日的阳光并不猛烈,瞎子却始终紧紧地捂住自己的眼部,其实不为别的,只因为,此刻他的眼睛真的是在“眼冒金星”。
当然,这并不是被阳光灼伤的,而是,被人揍的。
一男一女,先是掌掴,接着拳击,平日里见这两口子皆是厚道忠良之辈,不曾想,出手时,却稳如泰山,一个比一个狠。
还有那狗日的虎子,忒不是个东西,要不是他时常耳边煽风,舍了村头的王寡妇,定要去瞧瞧良家妇女的“大家风范”,这门子倒霉事,怎得会落在自己头上。
每每出事,溜的贼机灵,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顶着,留下我一糟老头子莫名受罪。
老瞎子,一想到虎子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就气的咬牙切齿。
就在此时,摊前的那面破幡,忽然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便要倒下。
有风来,还有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似乎有客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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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远远地便望到那面东倒西歪的破幡,上面的三个字依旧让人感到无比讨厌。
——老神仙——
在阿楚看来,最后的那个仙字,应该改成“棍”字才更加合理。
白辰,则有些诧异,平日里,老瞎子的耳力好得不得了,要知道他和阿楚来了,应该早就站在青石台阶上,拐着烟杆,卖弄一番最近不知从哪里抄来的“奇言妙语”了。
但今天,似乎有些瘪,不似他一贯的作风。
当白辰和阿楚,站在一堆被砸成碎木的摊子前,看到依旧捂住眼睛半躺在地上的老瞎子时,他们似乎有些明白了。
老瞎子平日里除了好口旱烟,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爱好,或者说嗜好。
原本,平日里对着老瞎子有些犯怵的阿楚,此时不用在面对他唠唠叨叨、高谈阔论的哲理故事,不觉心中一阵抚慰。
但见他莞尔一笑,也不知是对着谁在说话,尽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怪哉,怪哉,我有一谜,试问两小儿辩日,孰知孰不知?”
周围一片寂静,似有一阵寒风拂过,有些尴尬。
阿楚却并不在意,仿佛意料之中,他自言自语,自得其乐,又继续说道:
“又有一问,一杆大烟枪,点来点去点不起火来,试问为什么?”
阿楚只管自问,却从不自答。
这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老瞎子,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他猛然从地上摸着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朝着阿楚“劈头盖脸”的怒吼道:
“滚你个乌龟王八蛋!一边凉快去!”
“哈哈...”阿楚忍俊不禁,痛快的笑出了声。
爆粗的老瞎子,才是真的他阿楚熟悉的那个老流氓,要扮作斯文儒生,那味道差的就不是一分半分了。
况且,确实好笑,连身边的白辰,都有些忍不住,饱含着浓浓的笑意。
老瞎子,自然知晓是因为自己这张脸的缘故,但他依旧十分愤怒。
此刻,老瞎子的脸上,不仅鼻青脸肿,连那墨镜也是残缺不全,左边镜面已整块掉落,为了防止阳光直射眼球,他特意找来一块与镜面大小相差无几的铁皮,盖了上去。
结果,将自己活生生整成了一个“独眼龙”,衬着那有些不合比例的衣身,别提有多滑稽。
老瞎子,已露脸,便不再遮掩,却暗自较劲,也不言语,走到那堆破烂木面前,从中掏出一块木头,立于身前,但见,那木上刻着四个大字:恕不接客。
阿楚,难得遇到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趁热打铁,不由嗤笑道:“明明就在眼前,却甘作睁眼瞎,十几年的交情,难不成还不如一个‘屁’字来的舒爽?!”
阿楚,这话所谓一语双关,老瞎子=陈明明,睁眼瞎,这嘲讽也算是应景、到位了。
很可惜,老瞎子依旧无动于衷,只从那堆碎木里翻出一块宽阔的木框,木框上也有字,写着两行“龙飞凤舞”的狂草:---有屁就放,没屁就滚!---
果然,有老瞎子独有的味道。
阿楚不由暗骂一句,老瞎子无耻至极,所谓道高一尺,今日怕是要在这“屁”字上做足文章才行。
“谁人放屁?臭不可闻,好熏、好熏!”阿楚,已准备好先发制人。
就在此时,一旁看热闹的白辰,忽然伸手勾住了摆放在台阶上的那杆大烟枪。
老瞎子,这时终于动了,他着急忙慌地想要在半空中拦截,不料,还是晚了。
顿时,他睁着半只瞎眼,“怒目圆瞪”地望着白辰。
“戏演完了,该说点正事了!”白辰拿起手中烟杆,轻旋两圈,同样抬头看向老瞎子。
老瞎子十分紧张那根绿茅似的烟杆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白辰给玩坏了,待见到东西安然无恙后,方才皱眉挤眼地咧嘴说道:“人事,还是鬼事?丑化说前头,人事不尽,不感兴趣的事,莫问,乱七八糟的鸟事,趁早绝了这条心.....”
看的出来,老瞎子此刻的心情十分糟糕,不过,白辰却丝毫不以为意,要说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加了解眼前的这位老人,他一定当之无愧。
“有趣的东西,相信你会感兴趣的。”说完,白辰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Π搞定的。
此时,已临近午时,户外的阳光平添了几分暖意,趴拢着脑袋的瞎子,有些心神不宁地朝着那张递到眼前的彩照瞅了一眼。
就这随意的一眼,他的目光再也脱离不开那张照片,或者说是死死盯着照片上的那枚图案
“这东西,哪来的?”老瞎子语气稍缓,不由问道。
白辰,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转而笑着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记忆里是否曾经出现过?
老瞎子沉默着,继而又摇了摇头,片刻之后,方才说道:“很久了,我曾经好像在一本野史上见过,只不过那本书年代太过久远,记载的东西很多又不够详尽,很难准确判定。”
身旁的阿楚,忽然看到老瞎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位苦命的师傅,同样喜欢悲天悯人,同样喜欢侃侃而谈,同样喜欢民间野史....
赶巧的是,老瞎子这时候刚好抬头看了眼阿楚,随即,悠悠然地对他说道:
“论起来,这本野史,还是源自你那个短命的‘半吊子’师傅珍藏的孤本,想当年,你丫儿,还不知在哪里穿着开裆裤的时候,我和你师傅便已是‘一见如故’的挚友交情了。”
---我草!---如此邪门,心里刚念着,这边便实打实地埋下了“一桩雷”。
往日里,师傅就从未提及过你老瞎子的半个名号,所谓的挚友,只怕是胡扯瞎掰的。
一直以来,对于扯皮、侃大山,阿楚一向自认甘拜下风,所以,此刻他干脆选择了闭嘴。
他沉默着,身旁的白辰却开口了:“这算不算是一种诅咒?”
暮然间,老瞎子一把夺过白辰手中的烟杆,横于胸前,随后,重重点头又微微摇头。
“什么意思?!”
“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东西存在的时间,或许远比你想象中的要久远的多。”
老瞎子,摆出一副大家宗师的风范,言语间,仿佛时间诸事皆了然于胸中。
“不会是危言耸听吧,很久远是多远?难不成上千年?我们想象不到的那个时代,这世间又有多少人可以知道!”
阿楚,有些忍不住了,老瞎子装模做样的那副“叼样”,着实让人厌恶。
“呵呵,千年?格局未免太过渺小!”
“难不成还万年?你咋不说神呢?神的诅咒,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完,阿楚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在几息之间,便慢慢转变成为了“哭笑不得
老瞎子,不笑自是正常,但白辰却也一脸严肃,仿佛在认同神的诅咒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西方巍巍,大哉昆仑!”白辰,竟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八个字。
传说,曾经的蛮荒时代,于那极尽西海之处,有一座神山,那里羁留着无数的恶魔和天使,他们共存、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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